雨滴敲打着诊所的窗户。向云楠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病历,光标在同一个位置已经停留了十五分钟。简默送走最后一位患者后,轻轻在他桌上放了个牛皮纸信封
"云楠哥,刚才有位快递员送来的,说必须您亲自签收"
很久没有收过信了,摸起来像装着硬纸片,向云楠用裁纸刀小心划开封口,是张照片
维克镇教堂的红色屋顶被积雪覆盖,青铜十字架在极光下泛着幽蓝的光。照片前景是沈墨的背影,黑色大衣肩头落满雪花,右手按在教堂斑驳的木门上,仿佛在祈祷
那是向云楠单方面分手的第十七天
他的手指开始发抖。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一首冰岛语情诗,笔迹有力却略显沧桑,最下面是行中文:"楠,今晚八点,外滩十八号。我等你到打烊"
字迹他太熟悉了。沈墨喜欢用笔来提醒他各种小事,觉得这是一种情趣
"需要回执吗?"周予安问。
向云楠猛地合上抽屉:"不用。"
雨水在玻璃窗上蜿蜒而下,像极了维克镇教堂那些永远擦不干的彩窗。他记得那个圣诞夜,他一个人躲在屋子里研究心理报告,麻痹自己,而沈墨就站在十分钟路程外的教堂前,肩头落着同样的雪
电话铃突然响起。简默接听后递给他:"是沈总"
向云楠按下免提:"说。"
"收到照片了?"沈墨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来,带着电流的杂音。
"撕了。"向云楠当着他的面将照片一分为二,"以后别寄这种垃圾。"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:"你明明认得出教堂。"
"认得出又怎样?"向云楠继续撕扯照片,碎片像雪花般落在废纸篓里,"沈墨,我们早就没关系了。"
简默眼睛亮了,也悄悄退出了办公室。
"八点,我等你。"沈墨说完这句就挂断了。
向云楠盯着黑下去的屏幕,突然抓起笔猛写了写什么就冲出门。雨已经小了,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梧桐叶气味。他拦了辆出租车:"外滩"
不是去赴约。只是...确认沈墨不会做出什么蠢事。向云楠这样告诉自己。
出租车在延安东路隧道堵了二十分钟。等抵达外滩时,已经七点五十。向云楠让司机停在和平饭店门口,自己则沿着江边步行。霓虹倒映在湿漉漉的路面上,像被打碎的彩虹。
外滩十八号的露台酒吧灯火通明。向云楠躲在对面的钟楼阴影里,看着沈墨坐在靠栏杆的位置。他穿着那件向云楠最熟悉的深灰西装,面前放着两杯酒——一杯是向云楠常喝的尼格罗尼,另一杯是沈墨自己钟爱的单一麦芽。
八点。八点半。九点。
沈墨没看表,也没碰手机。他只是望着黄浦江上的游轮,偶尔抿一口酒。有几次他抬手整理领带,抬眼看看外面
向云楠的无意识的盯着沈墨,他知道,自己不该这样,如何呢,两年了,他一直告诉自己不爱他了,可是当他冲出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还是忘不了他
不过心理医生最会的就隐藏感情,爱与不爱,都不耽误他们以后各自生活,今天任性一次,向云楠想着
九点四十五,服务员开始收拾周围的空桌。沈墨依然坐着不动,直到经理亲自过来道歉。向云楠看见他掏出钱包付账,多给了几张钞票。经理摇头,沈墨却坚持——大概是包下了整个露台。
十点整,沈墨终于起身。他没带走那杯没动过的尼格罗尼,只是将一张纸压在杯子下。向云楠的心跳突然加速,某种直觉告诉他那是留给自己的。
等沈墨的电梯门关上,向云楠鬼使神差地穿过马路。露台已经清场,只剩那杯酒和纸条孤零零地等在风中。他颤抖着拿起纸条,上面是沈墨凌厉的字迹:
"22年10月7日雷克雅未克机场。你乘坐的航班比我早落地两小时"
"23年1月19日黑沙滩咖啡馆。你坐在窗边写日记,我在街对面看了三小时"
"23年2月12日你住的旅馆。老板娘告诉我你高烧不退,我托她送了药。"
"向云楠,我找了你整整两年,两年的自由生活是我的赔罪,如果你有了爱人,我不会打扰你,可是你…明明还爱着我"
纸条背面贴着张便签纸大小的照片——是今天那张被向云楠撕碎的复印件
沈墨这家伙,早就意识到他会撕了
雨又开始下了。向云楠站在空荡荡的露台上,任凭雨水打湿纸条。远处海关大楼的钟敲响十下,每一声都像敲在他心上
“不重要了,等雨水冲刷干净这些字,我们就一刀两断,再无瓜葛”
时间线在脑海中交错重叠。向云楠清醒的看着整个故事的历程,是沈墨先玩上了别人,却声声说着爱他,是沈墨放着他去冰岛呆了两年,是沈墨在他回国后有一次次来叫他想起过往
黄浦江上游轮拉响汽笛。向云楠将纸条揉成一团,却没有扔掉
上海的繁华,不能让这片垃圾污了
转角处的阴影里,沈墨靠在墙边,静静看着向云楠远去的背影。他手里紧紧握着手机,看着向云楠站在露台栏杆前,手指轻抚那张纸条又丢下离开的样子
一如两年前,他这样丢下自己离开,他沈墨可以赎罪,却不容抛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