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月下无相逢的囚徒,偏在永恒里偷一刹相拥
瓦姆达河畔的古堡像一具被遗忘的骸骨,黑石墙体在暮色中渗出阴郁的寒光。
约瑟夫·德拉索恩斯推开锈蚀的铁门时,指尖抚过门框上深刻的裂痕——那是三十年前范无咎的伞尖劈开的。
管家曾战战兢兢汇报:“那位黑衣的东方魂灵昨夜又来了,说要找‘偷时间的贼’。”
地下室弥漫着显影药水的苦味。
约瑟夫凝视着刚冲洗出的相片:画面里白衣的谢必安站在回廊尽头,伞骨低垂,身后是凝固的暴雪。
而现实中,古堡庭院梧桐寂寥,唯有月光在地上淌成苍白的河。
“哥,这洋鬼子的破盒子邪门!”范无咎的声音从相纸边缘渗出,墨色衣角在二维平面里翻涌。
约瑟夫将银刀抵住相纸,刀尖刺入谢必安的袖口:“若不想令兄的魂魄永远困在1832年的雪里,便回答我——谁把伞插进我弟弟的棺材?”
相纸突然剧烈震颤,黑衣青年撕裂画面冲出,伞尖直指约瑟夫咽喉:“克劳德的死是意外!”
“是吗?”约瑟夫轻笑,相机快门无声按下。
范无咎挥伞的动作瞬间凝滞,身影被拓印进新的相纸,而真实的他踉跄跌进显影池,黑衣浸满刺鼻药水。
谢必安在月圆之夜现身。
他的白袖拂过约瑟夫案头泛黄的信笺——那是写给入殓师卡尔的绝笔,字迹被泪渍晕染:“我早已是活死人,而你是死中活。”
“令弟的戾气蚀穿了时空。”
约瑟夫展开一张烧焦的画像,画中少年与克劳德有七分相似,“百年前他追杀仇家时,伞风掀翻了渡船…我弟弟就在那艘船上。”
竹笛声忽然从相框里飘出。
谢必安垂眸,玉笛在掌心化作齑粉:“无咎失控时,连我也拦不住。”
“所以您纵容他撕碎我的相中人?那些灵魂本可在镜像里永生!”
“镜中花怎算生?”谢必安叹息,伞柄银铃轻响,“就像您困住亡魂的执念…当真为救赎?”
当范无咎的伞刺穿约瑟夫胸膛时,血珠溅上谢必安的眼睫。
时间之力疯狂回溯,伤口愈合又绽裂,约瑟夫在剧痛中抓住伞柄:“看清楚了…杀你全家的仇人纹章!”
伞尖挑开约瑟夫的衣领,露出锁骨下青黑的狼头纹——与百年前血洗范家的法国商船旗帜一模一样。
范无咎的煞气骤然坍缩:“不可能…那船主是个疤脸…”
“那是我父亲。”约瑟夫咳着血笑出声,“你复仇那晚掀翻的渡船…载着要去阻止他的我弟弟。”
竹影在墙上疯长。
谢必安的白衣裹住颤抖的范无咎,伞面倾斜,为约瑟夫挡住窗外暴雨:“原来我们都在错杀所爱之人。”
三人站在克劳德的墓前。
约瑟夫将相机架在墓碑上:“最后一次相影仪式…我会把你们的魂魄送回南台桥的黎明前。”
范无咎突然劈手夺过相机砸向山崖!金属零件在曙光中迸溅如星:“谁要你施舍!”
谢必安拾起残骸里的镜头,轻轻按在约瑟夫掌心:“无咎的意思是…该走出相框了。”
晨光刺破乌云时,宿伞之魂的身影淡成青烟。
约瑟夫摊开手掌——镜头里嵌着半片竹叶,叶脉上凝着未干的露水。
古堡露台突然传来伞铃清响。他狂奔上楼,只见石栏上斜放着一把新伞:乌木伞骨,素白伞面,金线绣着法文“Pardon”(宽恕)。
伞柄系着泛黄的纸笺:
“伞开为界,阴阳两安。
此身作碑,葬错时光。”
远处河面碎冰闪烁,恍若百年前未落的雪。
最锋利的伞骨刺穿百年时光,
才发现伤口里开出一模一样的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