梅洛迪山庄的书房永远弥漫着雪松与旧纸的冷香。
德希·梅洛迪的指尖滑过水晶杯沿,目光却穿透厚重的丝绒窗帘,落在实验室监控中新来的药剂师身上。
加特·尤利尔正小心翼翼地用银匙从玻璃瓶中舀出粉末,白炽灯的光线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,镀上一层细碎的银光。
德希唇角弯起一个无人察觉的弧度——又一只闯进蛛网的蝴蝶,还是带着针的蜜蜂?
有趣。
加特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击肋骨的声音。
他紧握着装紫罗兰萃取液的锥形瓶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
德希梅洛笛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扫过他时,仿佛能穿透他精心编织的履历,直抵他作为“夜莺”卧底警探的核心。
加特的任务清晰而致命:找到德希·梅洛迪操纵金蔷薇剧院惨案、利用孤儿院儿童进行“九缪斯艺术品”实验的证据。
可当大名鼎鼎的梅洛笛家主微笑着称赞他调配的安神药剂“像月光凝成的诗”,加特竟感到耳根发烫。
他慌忙低头掩饰,将一切归咎于社恐者对社交场合的本能畏惧——而非那人心底深渊般的吸引力。
德希的游戏优雅而残酷。
一次“意外”的实验室事故让加特险些吸入剧毒氰化物蒸汽,是德希将他拽出弥漫蓝雾的房间,手臂如铁箍般锁住他的腰。加特惊魂未定地喘息,伯爵的唇却擦过他汗湿的鬓角,温热气息如同毒蛇吐信:“小心啊,我亲爱的药剂师。珍贵的艺术品若被损毁,收藏家可是会发狂的。” 加特浑身血液瞬间冻结。艺术品?他在暗示什么?水晶宫里那些被制成“幽灵”的少女,还是孤月女校中安娜扮演的“夜魔”?
沙龙之夜的危机如淬毒的玫瑰骤然绽放。
当宝钻女爵在众目睽睽之下饮下香槟,突然捂住喉咙发出窒息般的嗬嗬声时,加特瞬间嗅到杯中残留的苦杏仁气息——氰化物!
混乱中,他瞥见德希冰冷的眼神如刀锋般扫过人群。
加特几乎是本能地扑向女爵,颤抖的手指却精准地撬开她牙关灌入解毒剂。
生死一线间,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稳稳托住了他发软的手腕。
“做得好。”
德希的声音低得只有他能听见,带着一丝近乎愉悦的颤音,“现在,让我们看看谁在搅乱我的晚会。”
他的信任如同裹着蜜糖的砒霜,让加特在绝望的甜蜜中沉沦。
当刺客的刀刃在月光下闪着寒光刺向德希后背时,加特的身体比思维更快。
他撞开了刺客,剧痛在肩胛炸开。
意识模糊间,德希的面容在血色中晃动,那永远游刃有余的假面第一次碎裂,暴露出底下近乎狰狞的恐慌。
“加特!” 他嘶吼着,抱起他的动作却轻柔得像捧起易碎的琉璃。
高烧的梦境光怪陆离:孤儿院的冷雨,水晶宫破碎的玻璃穹顶,还有德希眼中那片为他翻涌的灰色海洋。
加特在伯爵卧房醒来时,蔷薇的甜香压过了药味。
德希正用银勺将汤药喂到他唇边,动作是贵族式的矜持,眼神却带着猛兽看守珍宝的独占欲。
“刺客只是棋子,”他漫不经心地解释,“真正想毁掉‘真理’线索的,是九缪斯最后的代言人——乌拉尼尔的星辰观测者。”
加特沉默地咽下苦药,忽然抓住他手腕:“那你呢?德希·梅洛迪…你究竟在追寻什么真相?”
伯爵俯身,吻去他嘴角的药渍,笑意如深渊绽放的花:“我追寻的真理,此刻正躺在我床上。”
加特的药剂台搬进了德希书房,与梅洛笛老爷的雪茄盒和古董解剖模型共享同一片空气。
当灵犀妙探咋咋呼呼冲进来报告水晶宫新线索时,总能看到德希慵懒地倚着加特的工作台。
指尖卷玩着药剂师的一缕银发,而加特面红耳赤地试图推开他,却不忘精准指出报告里的逻辑漏洞。
他们像两把互相打磨的匕首——德希的锋芒因加特的纯粹而淬炼出温度,加特的怯懦在德希的绝对庇护下蜕变为沉静的勇气。
贝尔斯泰因岛的夜风中,德希将一枚嵌着蓝宝石的戒指套上加特手指。
宝石内部细小的金丝如星轨盘旋——乌拉尼尔的象征。“看啊,我的锁匠,”他指向远方的灯塔,那里囚禁着最后一位缪斯代言人。
“你的药剂溶解了所有谎言,现在…”他忽然将加特抵在船舷,吻如暴风雨般落下。
“…该用余生来解我这把心锁了。”
加特在眩晕中环住他的脖颈,指尖触到他后颈那道陈年伤疤——那是孤儿院火灾的烙印,也是所有悲剧的起点。
月光下,德希的灰眼睛亮得惊人,不再是深渊,而是风暴过后的晴空。
“实验结论,”加特在实验室记录簿上工整书写,被德希从身后拥住,“梅洛迪老爷的吻可诱发心动过速、轻微缺氧及逻辑思维能力暂时性退化…”
羽毛笔啪嗒掉在纸上。“尤利尔药剂师,”伯爵咬着他通红的耳尖低笑,“你的解药呢?”加特转身将一管蓝色药剂注入口中,踮脚吻了上去。
薄荷与雪松的气息在唇齿间炸开,德希收紧的手臂宣告着永恒的捕获。
窗外,梅洛迪山庄的玫瑰正开成一片永不凋谢的真理之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