巷子深得像是要把人吞进去。
杜若攥紧药方，在"苏氏绣坊"的牌匾前停下脚步。木匾上的朱漆剥落成血丝状，檐角挂着的铜铃无风自动，发出幽咽的声响。
"要应征就进来。"
声音从门缝里渗出来。杜若推开门，浓烈的檀香混着某种腥甜气味扑面而来。昏暗的厅堂里，十几个绣娘低头刺绣，银针起落的节奏分毫不差，像被同一根线操控的木偶。
"抬头。"
杜若这才注意到柜台后的白衣女子。对方约莫三十出头，发间一根红针闪着血光，最骇人的是那双眼睛——左眼漆黑如墨，右眼却泛着浑浊的灰白。
"我叫苏娘子。"女子突然伸手抚向杜若眼角，"小姑娘，你眼里...住着阴差？"
杜若心头一震。自七岁在坟场撞邪后，她就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，这是连母亲都不知道的秘密。
"我、我需要钱。"杜若避开那只冰凉的手，"听说这里工钱高..."
苏娘子轻笑，袖中滑出一根银针："会刺绣吗？"
"会些简单的..."
针尖突然刺向杜若眼球！在即将触及角膜时骤停，针身上浮现出蛛网般的红丝。
"果然。"苏娘子收回银针，"明日辰时来上工，月钱三两。"
直到走出巷子，杜若才发现后背已经湿透。那根针上的红丝...分明是干涸的血迹。
次日清晨，杜若被安排在后院煮丝线。大铁锅里的液体猩红粘稠，周婆说是特制朱砂水。
"每束丝煮三刻钟，少一秒都不行。"老绣娘脖颈缠着厚厚的布条，声音嘶哑，"煮好的送去三号绣房。"
杜若搅动丝线时，突然发现锅底沉着什么东西。她用木棍挑起——是半片指甲盖大小的皮肤，上面还有颗黑痣！
"啊！"
"大惊小怪什么。"周婆夺过木棍，"这是魂引，能让绣品活起来的宝贝。"
正说着，前院传来嘈杂声。透过月洞窗，杜若看见个锦衣男子正在验收绣品。苏娘子展开一幅老人肖像的瞬间，杜若的阴阳眼清楚看到，绣像上的老人眨了眨眼！
"那是刘老爷。"周婆顺着她的视线低语，"死了三个月了，儿子非要订幅'活'的。"
午休时，杜若借口如厕溜进三号绣房。屋内空无一人，绣架上蒙着素布。她颤抖着掀开一角，露出幅半成品的美人图。画中女子穿着嫁衣，可当杜若凑近看时，嫁衣上的金线突然蠕动起来，变成无数细小的"冤"字！
"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。"
杜若吓得跌坐在地。苏娘子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，逆光中她的影子延伸出十几条细线，每根都连着一个绣娘的后颈。
"好、好奇..."杜若结结巴巴地说，"我这就回去煮丝线..."
"不必了。"苏娘子走进来，发间红针在暗处泛着血光，"今晚子时，来东厢房。我亲自教你...真正的刺绣。"
那夜杜若做了个噩梦。梦见自己躺在绣绷上，苏娘子用红针将她拆成一根根丝线。惊醒时发现枕边落着几根红丝，像是从她毛孔里钻出来的。
子时的绣坊静得可怕。东厢房里，苏娘子正在绣一幅山水。诡异的是她没有用绣绷，丝线直接刺在左手小臂的皮肤上。鲜血顺着银针流向丝线，那些红线竟像活物般扭动着钻入布料。
"这是'留魂绣'。"苏娘子头也不抬，"寻常绣品留形，我的绣品...留魂。"
她突然拽过杜若的手，将针尖刺入其食指。血珠涌出的瞬间，杜若脑海中炸开无数画面：一个女子被推下井，冰冷的水灌入肺叶，最后定格在井口晃动的、苏娘子苍白的脸...
"碰触绣品，就能看见魂引主人的记忆。"苏娘子舔掉针上残血，"昨天你看到的刘老爷，是被儿子毒死的。"
杜若浑身发抖："为、为什么要我看这些？"
苏娘子从袖中取出个小瓷瓶，倒出颗带血的牙齿："你母亲肺痨三年了对吧？我能救她，只要你..."她将牙齿按在绣布上，"帮我完成明晚的重要订单。"
牙齿接触绣布的瞬间，杜若的阴阳眼看到个模糊的孩童身影正在无声尖叫。
"这是定金。"苏娘子将绣绷转向杜若，"先绣眼睛。"
绣绷上是个七八岁的男童，空白处写着"林小公子，惊厥，取门牙为引"。杜若的针刚触及绸面，就听见耳边响起孩童的抽泣声...
次日清晨，杜若趁苏娘子外出溜进库房。架子上整齐摆放着几十本账簿，最旧的那本封皮竟是人皮制成的。她颤抖着翻开最新一本，密密麻麻记录着：
"王李氏，溺毙，取左耳垂血"
"赵家小儿，惊厥，取眉心痣"
"周秀才，自缢，取喉间勒痕"
翻到最后一页，杜若的血液凝固了——那里写着母亲的名字："杜周氏，肺痨，取...全魂"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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