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欲说还休

岁寒知松柏之后凋也

欲说还休,欲说还休,却道天凉好个秋。疯疯癫癫的少年郎。

“千真万确!”

许是中秋合该团圆,亦是在那金乌西坠、余晖浸染宫墙的暮色里,彦松初窥了父皇的形影。

彼时,皇帝酩酊大醉,酒气熏天,宫人皆以袖掩鼻——自然,亦有人是为遮掩冷三坊那刺鼻的溺秽之气。

醉眼朦胧的君王,当即便敕令将那几个作践皇子的世家子(林良等)于明日杖杀。他辨不出亲子,竟将身形已显颀长的苏柏错认为嫡长子,老泪纵横地攥着苏柏的手,絮叨着要抵足夜话。孙公公与彦松跪伏于冰冷地砖,终究……未得归处。

此事之后,冷三坊并未迎来转圜。老弱困囿深宫,君王贵人多忘,非但懊悔了杖杀林良等人之令,对彦松更是只字未提。唯苏家,竟因此青云直上,赏赉丰厚。

众人散去,彦松紧攥苏柏衣袖:“你……日后可常来否?”

“我当然愿意。但世事无常,我也不知如何才可见到你,大皇子切莫强迫我啊。”苏柏笑的像天上闪烁的星。

当彦松颊侧感受到苏柏温热鼻息之际,“彦松,切莫……相强于我。”苏柏言语间的弦外之音,如冰水浇头,令彦松骤然清醒。

“当真不愿侍寝?”

苏柏频频颔首,呆稚之态宛若林间松鼠。

“自去殿外雪地跪着,未至寅时,不得起身。”

“……遵旨。”也罢,臀股得免,膝胫遭殃。

两刻钟后,“来人!去给苏柏添些炭火!”

“回陛下,苏公子……早已吩咐奴才加过炭了。”

“让他滚进来!”

锦帐之内,彦松手臂环过苏柏腰腹,下颌轻抵其肩,舌尖若有似无地舔舐着那因曾入教坊司而留下的耳洞。他未曾察觉,怀中人垂眸掩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流光。

夜伽王乘风入雍,但见火树银花,映彻宫阙。

“王爷,此乃舞龙,大雍之传统也。然据典籍所载,其形制或源出献国古俗。彼时所舞非龙,乃‘含利之兽’,传说能吐金之瑞兽,亦称鱼龙。”姜堰语意恳切。

“源自献国?”夜伽王眸中掠过一丝痛惜,“如此秀美之舞,竟未在故土传续。本王……竟不知!可叹!”言毕,愤然以拳击栏。

“华夏沃土,本属一家,奈何分属两姓。同根同源,王爷何须为此愤懑?”姜堰温言开解,其意深远。

夜伽王长叹:“献国终非大雍,文教不昌。纵是吾皇兄继位,亦难改积习。不似贵朝,实乃文华鼎盛之世!”其语含自省,亦难掩钦羡。

姜堰颔首,从容道:“下官尝闻,献国犹存凿冰取鱼、设阱狩兽、骑射御风、萨满祈神、胡笳传情诸般古俗,皆是生民智慧。若得边陲宁靖,商旅往来,则风俗自能于传承中嬗变出新。待雍献和合,同心万年,文化交融,何须再分彼此?”其言似在勾画宏图,内里却自有乾坤。

“文化交融,谈何容易!”夜伽王喟叹,引经据典,“《说文》有解:‘文,错画也。化,教行也。’贵邦先圣亦言:‘圣人之治天下也,先文德而后武力。凡武之兴,为不服也;文化不改,然后加诛。’以文德教化万民,非以兵戈迫其臣服,方能得四海归心。”其引大雍圣人之言,既是剖白心迹,亦暗藏审慎。

姜堰神色端肃,应道:“王爷此言,深得圣人之义。《易》云:‘刚柔交错,天文也;文明以止,人文也。观乎天文以察时变,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。’人文教化,乃立民之根本。文化所至,人心方安。若仅恃征伐镇压,焉能换得真心膺服?”语锋虽平,其意却锐,直指以力服人之虚妄。

“然则……”夜伽王眉宇间忧色更浓,“献国时局堪忧,恐战端一启,累及黎庶流离。此乃吾与皇兄切齿之痛。料想贵国陛下,亦同此仁心。”终道出深忧。

姜堰深深一揖:“王爷仁心,泽被苍生。诚然如是。”此语既是对夜伽王忧怀的体认,更是对“仁心”归属的无声界定——大雍天子,自当如是。

“迎夜伽王入殿——!”

通事舍人引夜伽王北向,再拜稽首。宣制讫,复拜。礼毕,登高座对答,再拜,方引之就馆。终至面觐彦松。

“拜——!”

“吾王只拜献国陛下,岂可拜尔大雍之君!”夜伽王随从傲然抗声。

“蛮貊之邦,果不知礼!”“连这点外仪都不通晓?”“不知所谓!”殿内登时响起压抑的窃议。

御座之上,彦松威仪天成,高远难测。十二旒白玉珠垂落如幕,隔断一切窥探,只余下冕服上九条五爪金龙的鳞爪,在幽暗殿光中隐隐流动,似欲破锦腾空,龙吟裂帛。殿内空气凝滞如铅,沉甸甸的龙涎古香弥漫开来,每一缕都浸透了权力的千钧重压,几欲将渺小身躯碾入金砖之下。

“臣下御下无方,贻笑诸公!吾国主尝训诫臣属,谒见上邦天子,当恪守礼法。臣等教化未周,恳请诸位大人海涵。”夜伽王语含痛责,旋即退步屈膝,俯首跪拜,“吾皇万岁,万岁,万万岁!”

“夜伽王远来劳顿,何须多礼。雍献兄弟之邦,但以诚相见便好。”彦松略抬御手,那龙袍上流转的金光,却将无上威严重重压在夜伽王肩头。

“臣谨奉献国鄙薄之仪,伏惟陛下笑纳。”

礼官唱喏,珍器异宝次第呈列。及至末尾,竟是两具精铁囚笼,内中各蜷一少年,约莫十七八岁光景,形容枯槁,眼神惊惶。

冕旒微动,御座上的目光如冰刃扫过。彦松眯眼审视着这最后的“重礼”,唇角倏地斜曳,逸出一声极轻的‘呲’笑,眼帘一合即启,眸底笑意已淬为寒潭深冰。他侧首向孙公公,声线平稳却不容置喙:“将那两具铁笼,送往彤宫……还有那只赤狐,毛色甚妍,苏柏应会喜欢。”

阶下,姜堰身着绯色朝服,正襟危坐如松,目光沉静似水,默然观照着这朝堂之上每一缕暗涌的气息。

稀稀疏疏的铁链声惊动了苏柏。他心头一跳,屏息踱步至窗边窥探。只见庭院中赫然放置着两个铁笼,笼内跪伏着两名少年——显然是双生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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