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君不见管鲍贫时交

岁寒知松柏之后凋也

君不见管鲍贫时交。语出杜甫。后文此道今人弃如土,可以类比苏柏宝宝和阿堰。

翌日,元日。

苏柏本想悉心更衣,却被彦松抬手止住。只着一件单薄里衣,便随他踏向羽化台。寒风凛冽,甫一登台,便撞见姜堰与辛泊冰冷的目光。

好冷啊,清珣……那目光如刀似刃,剜骨噬心,瞬间将苏柏冻僵——他怎能忘了,七千松军忠魂,便是祭于这元日!

“奴才见过辛大人,姜大人。”苏柏俯首,姿态恭谨如拱桥,心知姜堰必要将他碾入泥尘。

这场由彦松精心粉饰的幻梦,终是碎了。

一片死寂。头颅深叩,脖颈弯折成卑微的弧度。姜堰的视线如毒蛇,死死缠绕着他。恐惧?苏柏早已备好赴死的决心。苦涩?时光长河,从无逆流。觥筹交错,一个时辰于无声煎熬中流过。

“岁月如锦,臣敬陛下一杯。”辛泊仰头饮尽,掷杯于地,一声脆响,裂玉惊心!“臣告退!”他转身下台,背影决绝如刀。彦松未置一词,眸底了然那碎裂声中滔天的悲愤。

平吉土下,无一人是懦夫;羽化台上,立着的皆是孬种!

“来人,”彦松的声音淡漠响起,饮尽杯中残酒,“剥了那贱奴的衣裳。项圈,给他戴上。”语毕,他亦步下高台,将苏柏彻底留在台上,留在姜堰面前。

姜堰阖了阖眼,再睁开时,眼底只剩寒铁般的冷硬。

“抬头。看着我。”命令淬着冰。刑具是字,是耳,是音,更是这无遮无拦的元日寒风。“看来教坊司也未能教会你摇尾乞怜啊,苏、柏。”姜堰的声音低沉,带着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寒意。

自晨起至今,苏柏腹中饥鸣已响过数回。苏柏齿关紧咬,不敢泄出一丝声响,怕那紧绷的弦一断,便是丧失人伦的哀泣求恕。

“若教坊司真教得好,苏柏,”姜堰的脚尖点了点冰冷的地面,“爬过来。”苏柏俯身,四肢着地,像最卑贱的牲畜般爬行过去。每一步,都碾碎一寸残存的自尊。

畜生劳作,尚知不毁巢穴;野狗撕咬,犹不噬主;毒虫亦不唾弃滋养它的腐土!苏柏,你背弃袍泽,凭什么还能披着这身人皮,活在这煌煌天日之下!父亲的笑颜、胞弟的稚语、宋钰博临风玉树的身影、辛泊粗豪的玩笑、松军操练的呼喝……无数鲜活的面孔在姜堰脑中轰然炸开。

他眼中血丝迸裂,猛地揪住苏柏的头发,将他整个人狠狠掼向冰冷的石案!

“砰!”一声闷响,额角绽开血花。“嘶……”

“贞柯!莫用手碰!疼!药来了,我陪你上……”

“苏柏,操个习都能见血,莫不是故意让姜堰心疼你?”少年宋钰博发髻明珠生辉,语带促狭。

“嘿!宋大孔雀!咱们小柏可不像你,屁大点事就知寻姜堰!”辛泊粗声大气,毫不留情。

“辛糙皮!你嘴这般糙,难怪朱嫂子不让小睿近你身!”宋钰博立时反唇相讥。

“都消停!殿下将至!”辛泽沉稳提醒。

“慌甚?猜猜我那表弟(彦松)是先去看苏柏,还是来瞧我们?”

“清珣……”“殿下。”

“呼…贞柯,吓煞我也……”

“苏柏,”姜堰冰冷的声音将他从血色斑斓的幻梦中扯回,那只骨节分明的手,带着令人窒息的力道,猛地攥紧了苏柏颈间的冰冷项圈,那唯一标识他还“活着”的屈辱物件,“你颈上这锁链,是你唯一能证明自己尚在喘息的凭据——因你那点‘人性’,早已在背弃那日就烂成了腐臭的脓疮!”指尖收紧,金属深陷入皮肉。

窒息感汹涌而来。

“勒死我吧…如此…便终了了…”苏柏闭上眼,放弃了挣扎。

骤然,力道消失。姜堰松手,任由他如断线木偶般瘫软在地。

“留你这条贱命,非是怜悯,”他居高临下,字字如淬毒的冰锥,“我要你活着,睁大眼睛,看清你永世洗刷不净的滔天罪孽!”

“好疼…好痛…”这锥心刺骨的感受,此刻竟成了苏柏与姜堰之间,唯一共通的、扭曲的念想。

“来人,”姜堰背过身,不再看他,“将他缚于此地,明日松绑。横竖今日元日,”他顿了顿,声音里淬着刻骨的寒意,“你早已无人可‘团圆’。”而我,亦无处可归。“苟延残喘吧,”

姜堰最后投来的一瞥,如同在看阴沟里最卑贱的苔藓,“像那依附污秽、永不见天日的苔衣。”

生活是柄淬了寒冰的钝刀,每一次挥落,都带着迟滞的痛感,斩断的,是名为“明天”的藤蔓,只留下光秃秃、血淋淋的今日。

姜堰蜷缩在冰冷的亭柱旁,像一块被遗忘的石头。他想哭,想将胸腔里积压的、几乎要撑破肋骨的悲恸尽数倾泻,却悲哀地发现,这偌大的京城,竟找不到一方能容下他悲声的天地。风穿过空寂的回廊,呜咽着,比他的呜咽更响。

他想回那个记忆深处、被炊烟熏得微黄的小茅屋。可父亲佝偻着腰修补屋顶的身影,连同那点微末的暖意,都化作了断壁残垣间呜咽的风声。他想回箔德郡公府,那里曾有宋钰博爽朗的大笑,有宋家军操练时震天的呼喝,那是他少年时认定的“家”。可平吉一战,宋家军并入松军,尽数葬在了那片被诅咒的土地上,连带着宋钰博那总是带着促狭笑意的脸庞,一同化为焦土。郡公府如今空得能听见心跳的回音,像一座巨大的、冰冷的墓碑。

如今这御赐的府邸,是他唯一的容身之所,却空寂得骇人。没有仆从小心翼翼的脚步声,没有看门犬亲昵的低吠,连廊下筑巢的燕子,今年也未曾归来。死寂,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头、心上。唯有苏柏的影子,顽固地盘桓在记忆的每个角落,带来一丝微弱的、却更令人窒息的暖意。

对了,前些日子,彦松似乎还赏了苏柏一只赤狐,毛色如火,灵动异常。昨日在御花园的假山后,他曾远远瞥见那抹亮眼的红影一闪而过,轻盈地消失在苏柏宽大的袍袖间。那鲜艳的生命力,刺得他眼睛生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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