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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云翻墨未遮山

岁寒知松柏之后凋也

黑云翻墨未遮山,白雨跳珠乱入船。依旧是苏轼的诗,形容风雨欲来。

“少在这里给朕演这出苦肉计!”彦松的声音冷了下来,“辛泊会做你的副手,随行听用。另调拨三千禁军精锐,护你周全。足矣。”

“三千?!”彦槲猛地抬起头,眼泪瞬间收住大半,只剩下通红的眼眶,声音拔高了八度,充满了货真价实的惊恐,“皇兄!三千禁军精锐听着威风,可那印洪叛匪据说啸聚上万啊!双拳难敌四手,猛虎架不住群狼!槲儿这细皮嫩肉的,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!皇兄!槲儿的命……那也是命啊!金尊玉贵的亲王命啊!” 他又开始干嚎,这次是真有点怕了。

“休得啰唣!”彦松被他吵得脑仁疼,终于祭出杀手锏,“差事办好了,许你一月休沐。爱去哪玩去哪玩,只要不捅破天,朕一概不管。”

地上干嚎的声音戛然而止。

彦槲像装了弹簧一样从地上弹起来,脸上的泪痕还在,眼睛却已亮得惊人,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、毫不掩饰的狂喜笑容,变脸速度之快令人叹为观止。“当真?!皇兄金口玉言!一个月!您可不许反悔!”他兴奋得差点在庄严肃穆的兴庆宫原地蹦起来,搓着手,哪里还有半分刚才要死要活的模样,“遵旨!槲儿定当鞠躬尽瘁,死而后已……啊呸,是马到成功,为皇兄分忧!那……槲儿这就去准备?”他眼巴巴地看着彦松,生怕他反悔。

“滚吧!”彦松没好气地挥挥手,只想赶紧把这活宝打发走。

“谢皇兄!皇兄万岁!”彦槲如蒙大赦,行了个极不标准的礼,转身一溜烟跑了,那轻快的背影,仿佛不是去平叛,而是去赴一场盛宴。

殿内终于恢复了安静。彦松疲惫地揉了揉眉心。“大伴,姜堰回府了?”

“回陛下,”孙公公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再次出现,“姜大人归府后,一直倚在亭柱旁,未曾挪动,亦未进水米。苏大人……有绯雨依偎在侧,甚是安静,只是……”他顿了顿,“跪姿依旧笔直。”

彦松沉默了片刻,目光投向窗外无边的黑暗,仿佛能穿透宫墙,看到那两个被痛苦和重负压得喘不过气的身影。良久,才低声道:“召苏柏回来吧。传太医候着。

太医署最好的汤药和银针,也未能阻挡那场来势汹汹的高热。烈火般的温度席卷了苏柏的四肢百骸,无情地侵蚀着他本已摇摇欲坠的意志。意识在滚烫的熔岩和刺骨的冰窟间反复沉沦。

梦魇深处,不再是朝堂的机锋,而是化作了无数细密蠕动的黑影。万千肮脏的虱蚁,正疯狂地啃噬着他的骨髓,发出令人牙酸的窸窣声。紧接着,是无数根淬了寒毒的冰针,密密麻麻,带着刺破一切的尖锐寒意,精准地刺入他每一寸肌肤、每一个关节、甚至灵魂的深处。冷热交织的酷刑,让他即使在昏迷中,身体也不由自主地痉挛、颤抖。

彦松破例守在榻边。烛火跳跃,映着他晦暗不明的脸色。他听着苏柏破碎的、不成调的呓语,每一个音节都像小锤敲在心上:

“清珣……钰博……杀了我……痛快些……”

“彦栅……老师……错了……都错了……”

“对不起……对不起……我没能……”

“救我……谁来……救……”

太医跪在一旁,额上冷汗涔涔,声音发颤:“陛下,苏公子……高热过甚,脉象凶险,恐……恐损及神智本源……”

几度凶险,几番施救,苏柏如同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,终是靠着一点顽强的求生意志和太医的竭力施为,捡回了一条命。然而,甫一清醒,意识还未完全归拢,迎接他的不是温言软语,而是一份奏折,瞬间让他彻底清醒。

他默默地、艰难地撑起虚软的身体,在榻上跪直。展开那份奏折,印洪山区叛乱。

几乎是不假思索,一个名字瞬间跃入他烧灼混乱的脑海——姜堰。那个被他亏欠至深,此刻正沉浸在无边痛苦中的身影。他挣扎着下榻,拖着虚浮的脚步,强撑着来到御书房,向端坐如山的彦松谏言:

“陛下,奴才以为……姜堰姜大人,可担此任。”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。

“为何是他?” 彦松的声音听不出喜怒,目光却锐利如鹰隼,牢牢锁住苏柏苍白虚弱的脸。

苏柏垂下眼帘,避开那审视的目光,强迫自己的声音平稳:“姜大人……曾总理江南盐漕多年,对江南风物民情、官场脉络了如指掌。印洪虽为山区,实乃江南屏障,其地理、民情、驻军、乃至可能的匪患勾结之处,姜大人皆了然于心。其……其才干、手腕,足以应对此乱局,当可迅速稳定局势,根除祸患。” 他列举着理由,条理清晰,仿佛在说服自己。

“这般信重他?”彦松的语气带着一丝玩味,更深的探究,“即使……在平吉之后?” 他刻意加重了“平吉”二字,如同在苏柏心头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。

苏柏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,他深吸一口气,抬起头,迎向彦松的目光,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坚定:“陛下身侧肱骨之臣,奴才……皆深信不疑。此乃为国举贤,非关私谊。”

“苏柏,你越矩了。”彦松的声音陡然转冷,如同冰锥刺破空气。他缓缓站起身,走到苏柏面前,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,帝王的威压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。

他顿了顿,目光更深,仿佛要穿透苏柏的灵魂,一字一句,清晰地砸在苏柏心上:

“苏柏,朕看得清楚。你在试图弥补什么?是平吉谷那场未能阻止的惨剧?是对他失去一切的愧疚?还是……对你自己那份‘深信不疑’的悔恨?”

苏柏的瞳孔骤然收缩,脸色瞬间惨白如纸,嘴唇颤抖着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彦松的话,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,剖开了他极力掩饰的内心。

“莫要因为心中那份沉重的亏欠感,”彦松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……失望?“便一味的、不顾原则地偏袒于他,试图将他推上高位来减轻你的负罪!这对姜堰不公平——他需要的是真相和时间,而不是你带着补偿性质的‘提携’!这对其他同样有能力、有资历的臣子更不公平!朝廷用人,首重公允,岂容你以私情扰乱?”

“这不公。” 最后三个字,如同重锤,狠狠砸在苏柏的心上,也砸在这寂静而压抑的御书房中,余音不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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