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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里的糖

不再等待的花期

湿衣服扔在盆里泡出一圈圈水痕,像我眼眶里没止住的泪。镜子里的红眼睛还在发烫,指尖碰上去时,才惊觉刚才淋雨时的抽噎不是错觉——原来走在雨里的那一路,我根本没在躲雨,只是在借着雨声哭,连自己都骗了过去。

她大概正坐在暖烘烘的教室里刷题,笔尖划过试卷的声音清脆,不会知道城市另一头的雨有多冷,更不会知道有人淋着雨走了半条街,把想念和委屈都泡在了水里。

我拧开热水龙头,雾气很快蒙住了镜子。那些狼狈的样子被藏进白汽里,可眼睛里的酸劲还在,像被雨水泡透的纸,轻轻一碰就软得发皱。原来有些情绪藏不住,哪怕用雨声盖着,用雨水洗着,还是会从红透的眼眶里漏出来,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,落得满地都是。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,那笑比哭还难看。红通通的眼睛瞪着自己,倒真像只受了委屈的兔子,竖着耳朵等一句安慰,却连个脚步声都等不到。

手往脸上拍了拍,想把那点酸意拍回去,可指尖一碰到眼皮就软了——何必呢,反正她也看不见。转身去拧毛巾时,盆里的水晃了晃,映出张模糊的脸,嘴角还僵在刚才苦笑的弧度,像被谁钉住了似的。

手往脸上拍了拍,想把那点酸意拍回去,可指尖一碰到眼皮就软了——何必呢,反正她也看不见。转身去拧毛巾时,盆里的水晃了晃,映出张模糊的脸,嘴角还僵在刚才苦笑的弧度,像被谁钉住了似的。

窗外的雨还在敲玻璃,嘀嗒嘀嗒的,倒像在数我这没出息的样子。

眼眶又开始发烫,那股熟悉的酸胀感正顺着鼻梁往下爬。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响了,铃声在空房间里荡出回声,像根轻轻扯着我的线。

我挪过去,视线里的一切都蒙着层水膜,手机屏幕上的名字糊成一团。抬手抹了把脸,指腹沾着湿意,再看时,“欣欣”两个字才清晰起来,像浮在水面上的小石子。

指尖按在接听键上,还没来得及说话,就听见她在那头喊:“睡傻啦?我在你家楼下,带了刚出炉的糖糕!”

苦笑漫过嘴角时,声音还带着点没散的哽咽:“过来吧,门没锁。”

挂了电话,转身往客厅走,脚边的拖鞋踢到地毯边角,发出闷闷的声响。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,天光从云缝里漏下来,在地板上投下道斜斜的亮痕,倒显得房间里的安静有些空落落的。

我往沙发上蜷了蜷,摸了摸还泛着热的眼眶。等会儿她进来,会不会觉得我这副样子很奇怪?毕竟认识还没多久,上次一起喝咖啡时,她还笑说我总把情绪藏得严实。

门锁“咔嗒”响了声,带着湿气的风先挤了进来,混着股甜香——大概是她常提的那家面包店的味道。我没抬头,听见她换鞋的动静,塑料袋窸窸窣窣的,像颗小石子投进刚才还沉寂的水面。

沈欣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响了两声,接着是钥匙碰到门板的轻响——她果然记得我上次随口提过备用钥匙放在门垫下

“哗啦”一声推开门,她怀里抱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,额角还挂着雨珠:“刚路过食堂,阿姨给留了两个肉包,还是热的。”

我没起身,看着她把塑料袋往茶几上一放,弯腰脱鞋时露出校服后颈的小挂牌,上面“沈欣”两个字被雨水洇得有点模糊。这才想起,我们认识不过两年,是开学那天她扛着比自己还高的画板,顺手帮我把卡在楼梯口的行李箱拖了上来,说“职中宿舍楼这台阶,专治各种不服”。

她拆包子的手顿了顿,突然抬头看我:“你眼睛怎么了?跟被人揍了似的。”

我别过脸去看窗外,雨又下了起来,打在玻璃上噼啪响。原来有些人不用相处很久,也能一眼看穿你藏不住的狼狈。

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,砸在膝盖上洇出一小片湿痕。沈欣手里的肉包还冒着热气,她慌忙往桌上一放,凑过来时带起一阵风,校服袖子扫过我的胳膊,带着点皂角的清爽味。

“眠眠你别哭啊!”她声音都急变了调,手在我后背悬了半天,不知道该拍还是该停,“我知道校门口那家‘甜滋滋’,你上次看了两眼的草莓慕斯,我现在就去给你买!”

她越说,我鼻子越酸。那些憋了一路的委屈、淋在雨里的冰凉、还有镜子里红着眼的自己,突然都找到了出口。我把头埋进膝盖,哭得比刚才更凶,像个被抢了糖的小孩,连呼吸都带着哽咽的颤音。

沈欣没再说话,只是悄悄往我手里塞了张纸巾。窗外的雨还在敲玻璃,屋里静得只剩下我的哭声,和她轻轻拍着我后背的、没什么节奏的声响。

哭到抽噎渐歇时,我才哑着嗓子开口,声音沙得像磨过砂纸:“欣欣,隔壁房子没人住……你去住吧,我想静静。”

沈欣刚拧开的矿泉水瓶顿在半空,瓶盖“哐当”掉在茶几上。她没看我,指尖反复摩挲着瓶身的标签,过了好一会儿才抬头,眼睛亮得有点吓人:“你是不是觉得我烦了?”

我摇摇头,又点点头,最后把脸埋进抱枕里。不是烦,是怕——怕自己这副垮掉的样子被她看得太透,怕她递来的温暖太烫,让我忍不住想抓着不放。

她没再追问,只是起身收拾茶几上的狼藉,塑料袋摩擦的声音很轻。“隔壁钥匙是不是也在门垫下?”她忽然问,语气平得像在说天气。

我“嗯”了一声,听见她换鞋的动静,还有那句飘过来的“蛋糕我放冰箱了,想吃就自己拿”。

门被轻轻带上,屋里又只剩我一个人。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小了,风卷着叶尖的水珠敲窗,像谁在轻轻叹气。我摸出手机,屏幕上还停留在和那个人的聊天界面,最后一条是三天前我发的消息,石沉大海。

冰箱嗡嗡的低鸣里,好像还飘着草莓慕斯的甜香。我望着紧闭的房门,突然想起沈欣刚才弯腰捡瓶盖时,校服后襟沾着的那片蓝花楹花瓣——是早上路过操场时蹭到的吧,她竟一直没发现。

隔壁传来轻微的响动,大概是她在铺床。我往沙发里缩了缩,把脸埋得更深。原来有人在身边陪着,连安静都变得没那么难熬了。

冰箱的嗡鸣突然变得清晰,我盯着茶几上那块没动过的肉包,突然想起这两套房子的来历——是秦浩雨家的。

小时候总跟着他屁股后面喊“哥哥”,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,喊声变成了藏在草稿纸背面的名字。他说要给我一个专属的空间,拉着我去挑墙纸时,指尖划过那片浅紫碎花,说“跟你校服裙上的图案很配”。那时双方父母坐在客厅喝茶,他妈妈笑着拍我手背:“两个小的在一起,别耽误功课就行。”

如今墙纸依旧簇新,阳台上他亲手装的吊椅还晃悠着,只是再也等不到那个放学就来喊我“去吃巷口麻辣烫”的人了。

隔壁的响动停了,大概沈欣铺好了床。我起身走到窗边,能看见隔壁客厅亮着灯,暖黄的光晕透过纱帘漫出来,像块温吞的糖。突然想起秦浩雨以前总嫌我怕黑,非要在每个房间都装感应灯,说“这样你起夜就不用摸黑”。可现在这满屋子的亮,却照得人心里发空。

手机在口袋里硌着,是上周秦浩雨发来的“有空回家看看”,我没回。当初他妈妈把两套钥匙塞给我时,眼里的笑意藏不住:“就当给你们俩留个念想。”那时以为这念想会很长,长到能装下无数个一起刷题、一起抢零食的夜晚,没想过会变成如今这样——我守着满室他按我喜好布置的痕迹,却连听到他名字都觉得喉咙发紧。

隔壁传来沈欣轻轻哼歌的声音,跑调跑得厉害,却奇异地驱散了屋里的闷。我摸了摸墙上那片浅紫碎花墙纸,指尖划过花瓣的纹路,突然觉得,有些念想该收起来了。就像这两套房子,再好看,也终究是别人的手笔,不如隔壁那盏暖黄的灯,来得踏实。

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,敲得人心里发慌。我盯着那片浅紫碎花墙纸,突然想起说分手那天,秦浩雨手里还捏着给我买的草莓糖葫芦,糖霜沾在指尖,亮晶晶的。

“小朋友,她是女的,确定想好了?”他声音很轻,像怕碰碎什么似的。阳光透过教室窗户落在他发梢,我却故意别过脸,盯着走廊里那抹晃过的身影——就是那天,我第一次觉得女生的白裙子也能晃得人睁不开眼。

“怎么了嘛?”我把书包往肩上一甩,语气冲得像带了刺,“爱不分性别,再说了,男男是救赎,女女是惊鸿。你管得着吗?”

他没再说话,只是把糖葫芦往我手里塞,糖霜化在掌心,黏得人难受。后来才知道,那天他妈妈在办公室等他,手里捏着两张去迪士尼的票,是他攒了两个月零花钱买的,说要给我补个生日。

隔壁的灯还亮着,沈欣大概在玩手机,隐约有短视频的声音飘过来。我摸出手机,翻到秦浩雨的朋友圈,最新一条是上周发的:“实验室的晚霞,比去年少了点什么。”配图里的天空红得像糖葫芦的糖衣,我突然想起他以前总说,看晚霞时身边少个人,再好看也没滋味。

当初以为那句“女女是惊鸿”多酷,现在才懂,惊鸿一瞥虽惊艳,却抵不过有人把你的喜好刻进生活的细枝末节里——比如知道你怕黑就装遍所有房间的感应灯,比如记得你校服裙上的碎花就照着挑墙纸,比如明明被刺得生疼,还把糖葫芦往你手里塞。

冰箱突然“咔哒”响了一声,大概是里面的蛋糕在提醒我。我起身拉开门,草莓慕斯的甜香漫出来,和记忆里糖葫芦的甜味缠在一起,让人鼻子一酸。

隔壁的声音停了,大概沈欣睡了。我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,突然很想跟谁说句对不起——对秦浩雨,也对那个口出狂言、以为惊鸿比长久更重要的自己。我以为只要熬过去就会好,可她的冷漠像冬天的风,一阵比一阵刺骨。那些我曾小心翼翼捧出来的真心,被她随手扔在地上,还碾了又碾。

我数着日子等她回头,却看着她把温柔给了别人;我捂着伤口跟她解释在意,她却笑着说我太敏感。后来才明白,不是我不够好,是她从没想过珍惜。

现在终于敢承认,这段感情早成了消耗我的泥潭。放手很难,但留在原地,只会被伤得连骨头都不剩。或许转身的瞬间会痛,但至少能朝着有光的地方走了。

开啤酒的拉环声在安静的屋里格外响,泡沫滋滋地冒出来,像心里那些没处说的憋闷。过敏归过敏,此刻好像也顾不上那么多了,就想让这点涩味压一压喉咙里的堵。

眼睛涩得厉害,闭着也没用,脑子里全是些乱糟糟的片段。其实也知道喝多少都没用,该难受的还是难受,但至少这会儿,手里握着冰凉的瓶子,能有点实实在在的东西抓着。

我起身趿拉着拖鞋往厨房走,冰箱门“咔嗒”一声弹开,冷气裹着剩菜的味道涌出来,撞在脸上倒清醒了些。伸手往里捞了七八瓶啤酒,玻璃瓶身凝着层薄霜,握在手里凉得指尖发麻。

其实我酒精过敏,不算严重,就是每次沾点酒,浑身就会红得厉害,像被人按在夕阳里浸过似的,不知情的总以为我喝得酩酊大醉。拧开瓶盖时,泡沫“滋”地冒出来,溅在手腕上,没多久那小块皮肤就泛出淡粉色。

没睡意,就这么坐着吧。反正身上的红会慢慢褪,眼睛的涩或许也会,只是现在,总得找个东西陪着,哪怕只是这些沉默的啤酒瓶。

我起身趿拉着拖鞋往厨房走,冰箱门“咔嗒”一声弹开,冷气裹着剩菜的味道涌出来,撞在脸上倒清醒了些。伸手往里捞了七八瓶啤酒,玻璃瓶身凝着层薄霜,握在手里凉得指尖发麻。

抿了两口,苦涩混着冰凉滑进喉咙,眼睛却还是涩得慌,像进了沙。窗外的路灯透过纱帘投进来,在地板上扯出道昏黄的光带,酒瓶被我一个个排在光带里,影子歪歪扭扭地叠着。

既然没睡意,就这么坐着吧。反正身上的红会慢慢褪,那个人也会慢慢忘记眼睛的涩或许也会,只是现在,总得找个东西陪着,哪怕只是这些沉默的啤酒瓶。

瓶底在茶几上磕出轻响时,才发现七八瓶已经空了大半。身上的红又深了些,像被泼了半盆朱砂,连耳尖都烫得厉害。摸出手机点开闪送,地址填得飞快,备注里特意勾了"无需电话通知"。

等的间隙又开了一瓶,酒液沾到嘴角,没来得及擦,那小块皮肤就红得发亮。门铃突然响时,指尖正无意识地抠着瓶身的标签,纸沫簌簌往下掉。

拉开门,闪送员扛着个纸箱站在门口,额角还挂着汗。"您的酒。"他把箱子往我手里递,沉得我手腕猛地往下坠。他目光在我胳膊上顿了顿,大概是看见了那片蔓延的红,喉结动了动,还是说了句:"小姑娘,少喝点。"

我扯出个笑,点头时脖子发僵,"谢谢您。"关上门的瞬间,那点礼貌的笑意就散了。把箱子往地上一放,"哗啦"倒出十几瓶来,新的旧的瓶子在茶几旁堆成小山。

重新窝回沙发里,开瓶的"啵"声在安静的屋里格外清晰。喝得更慢了,小口小口地抿,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,身上的红却像烧起来似的,越来越旺。窗外的天不知什么时候泛了点青,可眼睛还是涩,酒瓶上的水珠滴在膝盖上,凉得像没干透的泪。

窗外的雨是突然砸下来的,先是几滴敲在玻璃上,闷声闷气的,没过多久就连成了片,哗啦啦地把窗玻璃糊成了白茫茫的一片。

我靠在沙发上,脚边的空酒瓶倒了好几个,滚得东倒西歪。身上的红已经深成了猪肝色,指尖碰一下都觉得烫。胃里早就开始翻江倒海,像有只手在里面使劲拧,酸水顺着喉咙往上涌,带着股发酵的酒气。

还没来得及起身,喉咙口一阵发紧,我猛地捂住嘴往卫生间冲,膝盖磕在门框上也顾不上疼。趴在马桶边吐的时候,眼泪混着酸水一起往外涌,胃里像是被砂纸狠狠磨过,火烧火燎的疼,连带着太阳穴都突突地跳。

吐完扶着墙直起身,镜子里的人眼睛红得吓人,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,嘴角还挂着没擦干净的水渍。水龙头哗哗流着水,我掬起冷水往脸上拍,冰凉的水顺着下巴往下滴,可胃里的灼痛感一点没减,反而像有团火越烧越旺。

走回客厅时,雨打得窗户咚咚响。我没再碰那些酒,蜷回沙发角,抱着个靠垫按住肚子。身上的红还没褪,胃里的疼一阵紧过一阵,窗外的雨却没有要停的意思,就像这没由来的难受,缠得人喘不过气。

胃里的灼痛还没缓过来,窗外的雨声突然被一阵手机铃声劈成两半。那调子是我特意设的,轻快得有点不合时宜,可每次响起来,心跳总会先漏半拍——是她喜欢的曲子。

我几乎是踉跄着扑过去抓手机,指尖的汗把屏幕都按花了。胃里的酸水又往上涌,我死死咬着牙,盯着亮起的屏幕,眼泪却先一步滚了下来,砸在玻璃上晕开一小片雾。

可那名字不是她。

备注栏里安安静静躺着两个字:哥哥。

是他。那个从小跟我在一个院里长大,我们是青梅竹马,后来成了我前任,现在又退回“哥哥”位置的人。

我愣了两秒,抬手胡乱抹掉眼泪,指腹蹭过屏幕时,才发现自己手在抖。身上的红还没褪,连带着眼眶也红得厉害,接起电话时,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:“喂?”

“还没睡?”小孩子熬夜会长不高的,小朋友快点睡觉好不好。

我往窗外瞥了眼,雨幕里什么也看不清。胃里又开始隐隐作痛,混着说不清的委屈,堵得人喘不上气。“嗯,没睡。”我攥着手机,指节都捏白了,“有事吗?”

他顿了顿,雨声突然在听筒里清晰起来,“没事就不能打个电话?”他笑了一声,有点无奈,“听你声音不对,又喝酒了?”

我没说话,低头盯着沙发上那片被酒液洇湿的痕迹,像块洗不掉的疤。身上的红还在烧,胃里的火也没灭,眼泪却像是被他这句话勾住了,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。

他顿了顿,那边有汽车鸣笛擦过,"好像是我错了。是我那时候太轻易放手,总觉得你跟着她会更好,是我不够坚持......"他声音低下去,"你现在这样,一点都不幸福。"

"你骂我吧,打我也行,"他像是急了,语速快起来,"别这么折腾自己好不好?老子......老子看着心疼。"

最后那句"心疼"说得又快又含糊,像怕被我听见似的。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小了些,只剩淅淅沥沥的声响。我望着茶几上横七竖八的酒瓶,身上的红还没褪,像被人在皮肤上泼了滚烫的颜料。

眼泪终于忍不住,吧嗒掉在手机壳上。我张了张嘴,想骂他多管闲事,想吼他为什么可怜我,可出口的只有气音,轻得像雨丝:"哥哥......"

这声"哥哥"一出来,自己先愣了。多久没这么叫过了?好像从说"我们分手吧"那天起,就把这两个字锁进了喉咙里。

他在那边静了两秒,然后听见拉链拉动的声音,"我知道你星期天都会,回来住怕你嫌我烦,就一直没有来找你但是现在来了,我……我上来了。"

挂了电话没两分钟,门铃就响了。我慢吞吞挪过去开门,他站在门口,头发上还滴着水,黑色冲锋衣的肩膀湿了一大片,手里攥着个便利店袋子,被雨水浸得有点皱。

“让开。”他没等我说话,侧身挤进来,也是毕竟是他家,我不过是有钥匙会回来住而已,他弯腰换鞋时,我看见他后颈的头发都黏在皮肤上。

屋里的酒气太浓,他皱了下眉,视线扫过茶几旁的酒瓶山,又落在我通红的胳膊上,喉结滚了滚没说话,径直往厨房走。水声哗哗响了一阵,他端着杯温水出来,塞到我手里:“先喝了。”

我捧着杯子没动,看他蹲下去捡那些空酒瓶,动作利落,他有洁癖,毕竟这是他家,不应该弄这么乱。“其实你没必要……”

“闭嘴。”他头也没抬,把空瓶塞进垃圾袋,“两年前你说分手,我没拦你,是觉得你有自己的权利去爱你爱的人,我爱你就不应该控制你。但现在你折腾自己,就不行。”

他站起来时,垃圾袋勒得指节发白。我盯着他手腕上那块表,还是以前我送的,款式早就旧了,他居然还戴着。“你明明……”我声音发飘,“身边又不缺人,长得好,家里又……”

缺不缺人,跟心疼你有什么关系?”他打断我,把垃圾袋扎紧丢在门口,转身时眉头拧着,“当初你要走,我放你走,是觉得你奔向的是你想要的。可现在呢?你看看这屋里,看看你自己——”他指了指我发红的脖子,“这就是你想要的?”

我被问得哑口无言,低头喝水时,温水滑过喉咙,倒把眼泪呛了出来。其实连我自己都想不通,当初怎么就铁了心要分开。他那样的人,是别人眼里捧在手心里的存在,我却像丢颗石子似的,说放就放了。

他在我旁边坐下,没再说话,只是拿过我手里的空酒杯,默默去厨房又倒了杯温水。窗外的雨彻底停了,天角透出点鱼肚白,屋里静得能听见他轻轻的呼吸声。

要不哥哥你去洗个澡吧,这样会感冒的

他正弯腰收拾茶几上的空酒瓶,听见这话动作顿了顿,回头看我时,睫毛上还沾着点没擦干的水珠。“没事,这点雨不算什么。”他把最后一个瓶子塞进袋子,起身时甩了甩胳膊,冲锋衣的布料发出窸窣声,“倒是你,赶紧把这杯温水喝了,我去给你找片胃药

我拽了拽他的袖子,布料湿冷得像块冰。“去洗吧,”声音有点发闷,“我这儿有新的毛巾和睡衣,以前你落在这儿的,没扔。”

小朋友,真没良心,这是我家怎么就成了落这了呢?

他看了我一眼,眼神里有点复杂的东西,像揉了团雾。沉默几秒,终于点了点头:“行。”

浴室里很快传来哗哗的水声。我抱着温水杯坐在沙发上,胃里的灼痛好像轻了点,身上的红却还没褪,像层洗不掉的印记。目光落在浴室门上,想起以前他总嫌我洗澡慢,每次都靠在门框上催,声音懒洋洋的,带着点笑。

瓶身上的水珠早就干了,在茶几上留下圈淡淡的白痕。我摸着那圈痕迹发呆,听见水声停了,没多久他出来,穿着那件灰蓝色的睡衣,头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前,倒比平时多了点烟火气。

药找着了,”他把药片和水杯递过来,“吃了能舒服点。”

他拿着毛巾擦头发的手顿了顿,水珠顺着发梢滴在睡衣领口,洇出一小片深色。“对了小朋友这既然是我家?”他挑了挑眉,语气里带着点自嘲,“当初是谁哭着闹着要把我东西清出去,说看见就烦?”

我把脸埋在膝盖里,指甲抠着沙发套的纹路。“那时候……”那时候总觉得断就得断得干净,可真等他的衣服、他的书、他常穿的那鞋子都被打包送走,才发现屋里空得发慌,后来又偷偷把最舍不得的几样捡了回来。

“没扔啊,”他弯腰,视线跟我平齐,声音放轻了些,“那刚才跟我客气什么?让我洗澡,说‘以前你落在这儿的’——合着我在你这儿,就只能算个‘以前’?”

温热的呼吸扫过头顶,我能感觉到他就蹲在面前。不敢抬头,怕看见他眼里的失望,只能闷闷地重复:“没扔……都在储物间呢。”

毛巾被轻轻搭在我头上,带着他身上清爽的沐浴露味。“傻不傻,”他叹了口气,声音里那点刺没了,只剩软乎乎的无奈,“扔了也没关系。但别扔自己,行吗?”

原来我什么都没扔。

他正用纸巾擦着湿漉漉的发梢,动作忽然慢下来,抬眼时,刺眼的灯光刚好漫过他的眉骨,把瞳孔染成浅棕色。

小朋友,”他声音放得很轻,像怕惊飞什么似的,尾音拖着点犹豫,“你和她……现在?”

那问句悬在空气里,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。我捏着沙发垫的手猛地收紧,指节泛白,视线落在茶几上那圈没擦干净的酒渍上,半天没敢抬头。

“分了。”这两个字像从喉咙里滚出来的,又干又涩。话音落时,听见他手里的纸巾“窸窣”响了一声,大概是攥紧了。

沉默漫延开来,只有外面又下起的雨声。过了会儿,他才低低地“嗯”了一声,听不出情绪,却忽然起身往厨房走,再回来时,手里多了杯冒着热气的蜂蜜水。

分了也好。”他把杯子塞到我手里,指尖不经意碰到我发烫的手背,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,“她从来没弄明白,你说‘不用了’的时候其实是想要,也不知道你每次过敏发红,最想喝的是温温的蜂蜜水。”

我捧着杯子抬头,正撞见他别开的侧脸,灯光在他下颌线描出柔和的弧度。那些被我藏在“没事”“还好”背后的小心思,原来他一直都看得明明白白。

喉咙突然哽住,只能把脸埋进杯子的热气里,听他轻声说:“粥煮上了,等会儿喝点,胃能舒服点。”

粥在锅里咕嘟冒泡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,他背对着我站在灶台前,白瓷碗沿的影子投在墙上,随着他转身的动作轻轻晃了晃。

小朋友,”他手里还捏着盛粥的勺子,木柄被体温焐得温热,“那我们呢?”

空气像被这句话冻住了。锅里的粥还在冒泡,噗噗地溅着热气,可我什么也听不见了,只看见他眼里的光——不是灯光的反射,是带着点怯的亮,像小时候他举着满分试卷问我“厉害吗”时那样。

身上的红还没褪,连带着耳朵尖都烧得厉害。我攥着那杯快凉透的蜂蜜水,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淌,滴在膝盖上,凉得像记轻吻。

“我……”张了张嘴,才发现喉咙干得发疼。那些被酒精泡软的委屈,像被晨光晒醒的悔意,突然都堵在舌尖,怎么也说不明白。

他没催,就那么站在灶台边,勺子在碗沿轻轻敲了敲,发出“叮”的一声轻响。“我不是逼你,”他忽然笑了笑,眼角的细纹都舒展开了,“就是想告诉你,那套浅紫碎花墙纸,我一直没换。”

我猛地抬头看他。

“还有储物间里那盆枯了的多肉,”他低头舀起一勺粥,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,“我上周刚换了新土,说不定能活呢。”

锅里的粥还在咕嘟,甜香混着米香漫满了屋子。我望着他转身盛粥的背影,突然想起很久以前,也是这样一个雨天,他蹲在阳台给那盆多肉浇水,说“你看,只要根还在,总会发芽的”。

原来有些根,从来没枯过。手机铃声突然炸开时,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弹起来。那调子还是她喜欢的钢琴曲,轻快得和屋里的气氛格格不入,却像根针,瞬间刺破了刚才那点黏糊糊的沉默。

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我心跳漏了半拍,刚才压下去的酸涩突然就散了,连带着身上的红都好像淡了点。我指尖发颤地划开接听键,没注意到他往这边看了一眼,眼神沉了沉。

“喂?”我的声音还带着点没散的沙哑。

她在那头说什么听不太清,大概是解释这几天没回消息的原因,语气里带着点惯常的漫不经心。我嗯嗯啊啊地应着,却不知厨房那位爱我至深的人有多失望,突然一阵清香从厨房飘来——他正弯腰盛粥,白瓷碗碰到台面时发出轻响,动作慢得像在数米粒。

挂电话时,屋里已经飘满了米粥的清香。他把粥放在茶几上,旁边摆着小碟咸菜,是我以前总说太咸、却每次都要抢着吃的那种。而我喝剩的三瓶啤酒,正被他攥在手里,瓶盖被他用指节撬开,“啵”的一声脆响,在安静的屋里格外突兀。

“粥要凉了。”他开口时,声音比刚才更哑,往我碗里夹了一筷子咸菜,“你胃不好,多吃点。”

我望着碗里冒着的热气,突然没了胃口。刚才接电话时那点莫名的雀跃,像被他灌下去的啤酒泡,噼里啪啦碎了一地。

挂电话的指尖还在发烫,抬头撞见他正把空酒瓶往茶几底下塞,动作重得带起一阵风。我这才猛地想起——他还在这儿。

刚才对着电话那头小心翼翼的语气,那些藏不住的雀跃,像根钝针,一下下扎在眼前的沉默里。他有暴躁症,我是知道的。以前看他跟别人起争执,额角的青筋会跳得吓人,拳头攥得指节发白,可对着我,永远是压着脾气的软,连大声说话都舍不得。

就像现在,他明明把三瓶酒灌得又急又猛,喉结滚动时都带着股狠劲,却还是在放下空瓶后,伸手把我面前的粥往我这边推了推,声音哑哑的:“趁热喝,凉了更伤胃。”

灯光从他头顶射下来,照在他手背上,能看见细小的红痕——是刚才攥啤酒瓶太用力掐出来的。我突然觉得喉咙发紧,刚才接电话时那点轻飘飘的期待,此刻沉得像块石头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
“哥哥,”我开口时,声音都在抖,“对不起。”

他手一顿,抬眼看我时,眼底那点刚压下去的躁意,不知怎么就散了,只剩下点无奈的软。“跟我说什么对不起。”他笑了笑,指尖蹭过我碗沿,“你从来都不用跟我道歉的。”

锅里的粥还在轻轻冒泡,甜香漫在空气里,可我怎么也咽不下去。原来最残忍的不是争吵,是你明知道对方在忍,却还是亲手往他心上划了道口子,而他还笑着说“没事”。

他的脚步声很轻,像踩在棉花上,一点点挪到我面前时,我才后知后觉地想往后退。可指尖刚碰到沙发边缘,手腕就被他猛地攥住了——力道很大,却带着点发颤的不稳。

下一秒,我被他拽进怀里。

他的体温烫得吓人,像揣着团火,隔着薄薄的睡衣烧过来。我下意识地挣扎,手肘抵在他胸口,却摸到他后背绷得发紧,连呼吸都带着气音的抖。

“小朋友,”他把头埋在我颈窝,声音哑得快听不清,带着浓重的鼻音,“就抱一会儿,好不好?”

我挣扎的动作顿住了。他的呼吸喷在锁骨上,烫得像发烧时的热气,带着股淡淡的酒气。我猛地抬头,鼻尖擦过他的下颌,才看清他的脸——白得像张纸,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,连平时最精神的眼睛,此刻都半眯着,眼尾泛着不正常的红。

“你发烧了?”我抬手想去碰他的额头,指尖刚碰到他皮肤,就被他按住了。

他没说话,只是把胳膊收得更紧,像怕我跑掉似的。怀里的人明明比我高大,此刻却抖得像片被雨打湿的叶子,滚烫的体温透过相贴的皮肤渗过来,烧得我心口一阵发慌。

“哥哥,你松开点,我去拿体温计。”我放软了声音,手轻轻拍着他的背。

他还是没动,只闷闷地嗯了一声,声音埋在我颈窝里,像只受了伤的大型犬:“再抱一分钟……就一分钟。”

他的体温烫得吓人,可抱着我的力道却很轻,像怕弄疼我似的。这我才知道虽然他有暴躁症——原来再烈的脾气,碰到在意的人,也会变成小心翼翼的软。

一分钟像走了很久。他终于慢慢松开手,退开半步时,我清楚地看见他额角渗出的冷汗,顺着苍白的脸颊往下滑。

“去躺着。”我拽着他的胳膊往卧室走,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,“我找药。”

他没反抗,乖乖跟着我走,脚步虚浮得像踩在云上。路过客厅时,他忽然低头看我,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:“刚才……没弄疼你吧?”

把他按到床上时,他已经有些迷糊了,脑袋往枕头里陷了陷,眉头却还皱着,像在忍什么疼。我翻出床头柜里的体温计,玻璃头冰凉,碰他额头时,他瑟缩了一下,喉间溢出点模糊的哼声。

我没说话,只是攥紧了他的手腕。掌心触到的皮肤滚烫,像在提醒我——这个总把脾气藏起来,把温柔给我的人,此刻正难受得厉害。

甩了甩体温计往他腋下塞,指尖碰到他的皮肤,烫得我心一揪。他大概是烧得没力气,任由我摆弄,只是在我起身时,忽然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,眼睛半睁着,没焦点:“别走。”

“我就在旁边找药。”我拍了拍他的手背,他才松了劲,手一软搭在床单上,指节泛白。

抽出来一看,数字红得刺眼。

39度8。”我念出声时,声音都在抖。他烧得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,嘴唇却白得厉害,呼吸又急又重,胸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,像只缺氧的鱼。

“哥哥,起来吃药。”我扶他坐起来,他的头歪在我肩上,烫得我脖子发疼。喂他喝水时,大半都顺着嘴角流了出来,打湿了我衣服,像谁掉的眼泪。

他吞咽时呛了一下,猛地咳嗽起来,手紧紧抓着我的胳膊,指节几乎要嵌进我肉里。我顺着他的背拍了好一会儿,他才缓过来,喘着气靠在我肩上,声音轻得像羽毛:“麻烦你了……”

“说什么呢。”我把他放平,给他盖好被子,掖了掖被角,“睡会儿,退了烧就好了。

他闭着眼点了点头,睫毛上沾着点冷汗,颤巍巍的。我坐在床边没动,看着他烧得发红的眼角,突然想起他刚才灌酒的样子——三瓶啤酒下肚,快得像在跟谁赌气。

原来他不是不难受,只是把疼都藏在了酒里,藏在了那句“没事”里。

床头柜上的粥还冒着热气,可他大概是吃不下了。我摸了摸他的额头,还是烫得吓人,只能拿了条湿毛巾,轻轻敷在他额头上。他哼唧了一声,眉头却舒展了些,像个终于能安稳睡会儿的孩子。

不知睡了多久,醒来时浑身发麻,才发现自己趴在床边睡着了,脸颊压着皱巴巴的床单,印出几道红痕。

抬眼时,撞进一双清亮的眼睛里。

他醒了,正侧躺着看我,额头上的湿毛巾滑到了枕头上,脸色还是白的,却比刚才多了点血色。阳光透过纱帘落在他睫毛上,投下细碎的阴影,倒显得那双总带着点倔的眼睛,此刻格外温顺。

他没说话,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,手搭在被子上,指尖轻轻蜷着,像在忍什么。我突然想起他发烧前那个滚烫的拥抱,想起他说“就抱一会儿”时的发颤——原来他什么都知道。

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药味,和窗外钻进来的青草香缠在一起。他的视线落在我压红的脸颊上,顿了顿,才哑着嗓子开口:“压麻了?”

我摇摇头,想撑着起来,胳膊却酸得使不上劲。他伸手想扶我,刚抬起一半又放了回去,大概是还没力气。“睡够了吗?”他笑了笑,眼角的细纹里盛着点阳光,“我好像……

我摸了摸他的额头,果然凉了些,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。转身想给他倒杯水,却听见他轻轻叹了口气,声音轻得像怕被风吹走:

“刚才看着你趴在这儿,突然在想……”他顿了顿,指尖在被子上划着细痕,“要是两年前没分,现在是不是……也能这样,你守着我,我看着你醒。我尴尬的笑了笑。

我去把粥温热给你喝,我起身去了厨房

我听见走路声,我的视角落到厨房门口,看见了他“你怎么下来了?”,他却已经走过来,从背后轻轻环住我的腰。体温还有点余烫,隔着薄薄的衣料渗过来,带着点刚退烧的慵懒。

“别热了。”他下巴搁在我肩上,声音闷闷的,带着点没睡醒的黏糊,“小朋友,陪我一会儿,好不好?”

锅里的粥还没冒泡,就被他伸手关了火,灶台上的火光暗下去,他环得很紧,手臂带着点发颤的力气,像怕我挣开似的。我能感觉到他胸膛的起伏,还有呼吸落在我颈窝里的温热,带着点淡淡的药味和皂角香。

“刚退烧,得吃点东西。”我想转过来,他却把脸埋得更深,鼻尖蹭过我后颈的碎发,痒得人想躲。

“不吃。”他耍赖似的,声音里带着点久违的孩子气,“就想这么待着,什么都不做。”

厨房的瓷砖有点凉,可被他圈在怀里,倒觉得暖烘烘的。想起以前他生病,也这样,那时候总嫌他烦,现在听着他发颤的呼吸,突然觉得,这样被他赖着,也没什么不好。

我抬手覆在他环着我腰的手上,他的指尖还带着点凉,却乖乖地被我握住了。“好,”我轻声说,“不热了,陪你。”

他没说话,只是手臂收得更紧了些。窗外的风吹过树叶,沙沙地响,锅里的粥慢慢凉下去,可心里那点被熨帖的暖,却像刚熬好的蜜,一点点漫开来。

他的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,将窝在他怀里的我猛地一拽。后背猝不及防地离开那片温热的胸膛,我踉跄着被他带得晃了晃,下一秒已被迫与他面对面站定。

距离近得惊人,鼻尖几乎要撞上他的下巴,我甚至能看清他颤动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的浅影。他胸腔起伏得厉害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急促的气流,混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,一下下拂过我的额头和鼻尖。那气息里裹着未平的喘息,像是刚经历过什么焦灼的事,连带着他的眼神都比平时烫了几分,牢牢锁着我,仿佛要将人吸进去似的。

我几乎是踉跄着挣开他的手臂,指尖触到他衣袖时还带着点烫人的温度,嘴里胡乱搪塞着“有点累了”,转身就往房间走。脚步快得像在逃,后背还能感觉到他落在我身上的目光,沉甸甸的,让我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。

房门刚被我反手扣到一半,手腕就被一股力道轻轻攥住了。下一秒,温热的胸膛贴上我的后背,熟悉的气息漫过来,将我整个人圈在他怀里。他的下巴抵在我发顶,声音带着点低哑的委屈,像羽毛搔过心尖:“小朋友就这么讨厌我吗?跑什么。”我把脸往臂弯里埋得更深了些,声音细若蚊蚋,带着没压下去的颤音:“没……”

尾音还没散,后颈就感觉到他轻轻的呼吸,带着点温热的痒。他环在我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,像是怕我再跑掉似的,声音又低了几分:“没什么?没讨厌我,还是没在跑?”

他的动作快得让我来不及反应,手臂一捞就将我打横抱起,下一秒后背便重重陷进柔软的被褥里。还没等我撑着床单坐起来,他已经带着一身灼热的气息压了下来,膝盖抵在床沿,双臂撑在我耳侧,将我牢牢困在他与床铺之间,连指尖都动弹不得。

我张了张嘴想开口,喉咙里刚溢出半个音节,他的吻就落了下来。不是轻柔的触碰,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急切,将那些未说出口的话全堵在了唇齿间,只剩下鼻尖相抵的温热,和他身上愈发清晰的气息。

我指尖发颤,使出浑身力气去推他,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。眼泪早就在眼眶里蓄满了,像含着两颗滚烫的石子,稍一动弹就要砸下来,可我死死咬着下唇,偏不让它们掉——好像这样,就能守住最后一点可怜的体面。

“哥哥,别这样……”我声音发颤,带着哭腔去推他的手,指腹抵在他手背,却没什么力气。睡衣领口已经松松垮垮地敞着,第三个扣子孤零零地垂着,他的指尖就在第四个扣眼旁悬着,带着温热的触感,烫得我心口发慌。

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,砸在他手背上,洇开一小片湿痕。我别过脸,睫毛上挂着水珠,心里又乱又涩——我知道的,他和别的学生不一样,他口袋里的钱,他随手能叫来的车,都足够让他说出“负责”两个字。可这和钱有什么关系呢?我们早就不是恋人了,睡裙裙摆下的膝盖抵着冰凉的床沿,像在提醒我,有些界限,碎了就拼不回来了。

他的手猛地收了回去,指尖还僵在半空中,像是被烫到一样。看清我脸上的泪,他喉结滚了滚,声音都变了调:“对不起,对不起小朋友……”

慌乱像潮水漫过他眼底,刚才那点若有似无的侵略性全散了,只剩下手足无措。他想去擦我的眼泪,手伸到一半又停住,最后只攥紧了拳头,指节泛白,“我……我不是故意的,你别哭啊。”

语气里的急和悔混在一起,像个做错事的大男孩,可我知道,那句“小朋友”里藏着的亲昵,早就不该属于我们了。眼泪还在掉,只是心里那股尖锐的慌,倒被他这惊慌失措的样子磨得钝了些,只剩一片乱糟糟的酸。

校服袖口沾着食堂的辣椒油,是刚才帮沈欣抢最后一份糖醋排骨时蹭到的。她正趴在课桌上刷题,笔尖划过试卷的沙沙声里,突然抬头撞进我走神的目光:“又想她了?”

我把脸埋进臂弯,校服领口蹭到发烫的耳垂。窗外的蓝花楹落了一地,像她学校那棵老槐树下的落雪——上周去送资料时见过,她穿着别校的蓝白校服,站在树底下和同学说笑,发尾沾着点阳光的金。

手机在桌洞里震动,是秦浩雨发来的消息:“阿姨包了你爱吃的荠菜馅饺子,放门卫了。”

我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,直到沈欣用胳膊肘撞了撞我:“别总对着手机叹气,她不是发朋友圈说周末去图书馆吗?”

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画着圈,圈住“图书馆”三个字时,突然想起她上次说“你们学校附近那家咖啡馆的提拉米苏不错”。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,给秦浩雨回了句“谢啦哥”,转身就搜去她学校图书馆的公交路线。

沈欣凑过来看了眼,用笔杆敲了敲我的后脑勺:“明知故犯啊你。”

我笑着抢过她的橡皮,却在抬头看见窗外那棵蓝花楹时,心里轻轻晃了一下。秦浩雨放在门卫的饺子还冒着热气,沈欣的试卷摊在旁边,可我摸出镜子理了理头发时,映出的还是上周在槐树下看到的那抹蓝白校服。

有些距离隔着两条街的公交线,有些心动却像课桌上的阳光,明明知道会移走,还是忍不住想多晒一会儿。

盯着那片阳光在课本上慢慢挪,看它爬上笔帽时,会故意放慢写字的速度,好像这样就能拖住它似的。下课铃响的时候,影子已经歪到了桌角,手伸过去想捞一把,摸到的只有空落落的热。

两条街外的公交说不定正停在某个站台,风掀起窗帘的一角,有人在座位上打盹,有人盯着窗外发呆。而这里的阳光终于滑过桌沿,落在地上,像一声没说出口的叹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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