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祸没带走的,是我最想放下的你
车祸后我总怕记性变差,怕那些真正珍贵的事被大脑悄悄抹去。后来才发现,该忘的确实忘了很多——比如住院时护士反复叮嘱的用药时间,比如医生一笔一画写在病历本上的恢复周期,可唯独关于你的一切,半点都没模糊,反倒像被刻进了心里。
更糟的事还在后面。我还没从伤口的疼里缓过来,家里就传来消息:爷爷突然病重,没等我出院见最后一面,就走了。爷爷下葬那天,我咬着牙掀开被子,忍着伤口撕裂般的疼去送他,风刮在脸上像刀子,心里却空得像被掏走了一块。可悲伤还没消化完,妈妈又出事了——用砍草机时没留神,右手被伤得很重,连带着一截手指都没了,直接住进了医院。
妈妈住院的第二天,手机突然响了,屏幕上跳着你的名字。我握着手机的手都在抖,心里还存着一点微弱的期待:你是不是听说了我的事?会不会哪怕说一句“别太难过”?这些日子的难,我之前都跟你说过,你该知道我快撑不住了。可电话那头传来的,只有你冰冷得没一点温度的声音:“我们分手吧。”
我到现在都想不通,你怎么能选在这个时候?我刚从鬼门关闯回来,颅内出血的手术做了整整三个小时,术后在随时要监测生命体征的观察室里住了七八天——你见过谁做完这么大的手术,不住普通病房,要守着一堆仪器熬日子?我还没从爷爷离世的悲痛里走出来,妈妈又躺着不能动,连喝水都要别人喂。我已经难到站都站不稳了,你却还要在我心上狠狠插一刀。
有时候我也恨自己没出息,明明你对我这么狠,明明你说过的“爱我”全是骗我的,可我还是放不下,还是会在某个瞬间突然想起你。可你永远不会知道,这场车祸有多严重,它在我胳膊上留下了一道多显眼的疤——那是我长这么大,身上第一次有这么深的印子,摸上去还有明显的凸起,颜色比周围的皮肤深一大截;你也不会知道,我当初为什么会出事,更不会知道,这场意外给我留下了多少个夜里惊醒的噩梦。
昨夜我又醒得早,指尖无意间蹭过胳膊上的疤,那道凸起的触感一下子拉回了思绪。窗外的天刚蒙蒙亮,我开了盏小灯,低头盯着那道疤看了好一会儿——它像一道浅浅的烙印,提醒着我那场没记全的意外,也提醒着我那些没放下的过往。
这时门被轻轻推开,妈妈轻手轻脚地走进来,手里端着一杯温好的水。她看见我盯着胳膊发呆,就坐在床边帮我捋了捋滑落的袖子,指尖轻轻碰了碰疤的边缘,声音很轻:“现在看着还明显,等天再暖些,就会慢慢淡了,不碍事的。”她说这话时,右手不自觉地蜷了蜷,少了一截的手指在晨光里显得格外单薄。
我忽然想起前几天帮她择菜的场景。她右手捏不住细小的菜梗,就用左手紧紧托着,一点一点地掐断,动作比以前慢了不少,额头上都渗出了细汗,却没说过一句“麻烦”,反而总催我:“你去歇着吧,这点活我能行。”那一刻我突然觉得,总纠结着这道新疤、总放不下关于你的回忆,其实挺傻的。
这道疤是意外留下的,可妈妈的手是为了这个家忙出来的。比起记挂那些让我疼的人和事,不如多帮妈妈分担些家务,陪她练习用左手做事,听她讲邻居家的琐事。毕竟疤会慢慢淡,日子也总要往前过,身边这些实实在在的温暖,才该是我放在心上的重点。
可我还是没能完全释怀,那些没被车祸带走的回忆,还像一把扎手的刺,攥在手里疼得慌,却怎么也放不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