医学实训课的铃声刚落,我把用过的注射器按规范放进医疗废物桶,指尖还沾着没洗干净的消毒水味。窗外的香樟树影晃进来,落在我膝盖上——今天穿的还是那件浅蓝色卫衣,是去年刚入职中时妈妈给我买的,当时我还对着镜子比划,想着开学要是能偶遇她,至少穿得整齐些。
哪想到高一刚进校没几天,我就抱着刚领的《解剖学基础》课本,在宿舍走廊给她打了电话。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她去了民德复读,满脑子都是初中时她总说“以后不管去哪,咱们都得常联系”,于是兴冲冲地说:“我们学校的实训楼里有好多模型,以后我学会包扎了,说不定还能帮你处理小伤口呢!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,然后传来她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,冷得像初秋的风:“谁要听你说这些?我现在在民德复读,忙着补功课,没空跟你闲聊。”
我手里的课本“啪嗒”砸在地上,封面磕到台阶,边角立刻皱了一块。“民德复读?”我几乎是脱口而出,声音都在抖,“你不是说要去重庆读职中吗?开学前你明明跟我说……”
“那是骗你的。”她的语气轻得像一片羽毛,却直直扎进我心里,“我妈早就托人给我找好了民德的复读班,跟你说去重庆的职中,不过是觉得没必要跟你解释。再说,你在职中学医,我在这边准备考高中,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了。”
后面的话我没听清,只记得自己挂了电话,蹲在地上捡课本,眼泪掉在书页上,把“人体骨骼图”晕开了一小片。原来去年填志愿时,她那句“狗都不复读”是假的;说要去重庆读职中也是假的;我以为我们就算没在同一所学校,至少还能像以前一样说说心里话,可在她眼里,连一句实话都吝啬给我。
现在我在职中读医学专业快两年了,每天对着人体模型、听诊器和厚厚的理论书,卫衣口袋里总装着记知识点的便签纸;而她在民德复读了一年,听说今年顺利考上了二中,马上就要升高二。我们明明在同一个城市,两所学校隔了不过四条街,却像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。
上个月我去民德附近的药店买医用酒精,刚推开门就看见她站在货架前。她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,头发比以前短了些,正低头跟同行的女生说着什么。我下意识地往货架后面躲,却还是被她看见了。
“你怎么在这?”她的目光扫过我手里的酒精瓶,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一个陌生人。
“买酒精,实训课要用。”我攥着瓶子的手紧了紧,指节都泛了白——早知道会遇见她,我就该换件新衣服,而不是穿这件洗得有些发白的卫衣。
她“哦”了一声,没再多说一个字,转身就跟那个女生走了,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我。我站在原地,看着她的背影,突然想起初中时我们一起在这家药店买创可贴,她跑步摔破了膝盖,我蹲在路边给她吹伤口,她还笑着说“以后你当医生,我肯定是你第一个‘病人’”。那些话现在想起来,像根细针,轻轻扎一下,就疼很久。
前几天医学实训考核,我顺利完成了静脉穿刺和伤口包扎,老师说我手法稳,有当护士的潜力。晚上我躺在宿舍床上,翻着手机里初中的合照——照片上的我们穿着同款帆布鞋,在学校的樱花树下比耶,她的头轻轻靠在我肩膀上。我忍不住点开她的朋友圈,最新一条是她和二中同学的合照,配文是“高二,冲!”。照片里的她笑得很开心,身边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,连说话的语气,都没了以前的熟稔。
现在的我,每天忙着背药理知识、练实操技能,为明年的实习做准备;而她在二中朝着高考的方向努力,身边有了新的朋友、新的目标。我们曾经是并肩走了三年的人,可她早就拐了弯,朝着更亮的地方去了,只留下我在原地,抱着那些被谎言戳破的期待,还有没说出口的在意,迟迟没能往前走。
或许等我真正穿上护士服,在医院里帮病人包扎伤口时,就能慢慢把这些事放下吧。只是现在,每当我闻到消毒水的味道,想起高一那通冰冷的电话,想起她那句轻飘飘的“骗你的”,心里还是会一阵发酸——原来她早就把我排除在她的未来之外,而最后被困在回忆里,不肯走的人,从来都只有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