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色装甲车在夜色中疾驰，车窗玻璃被调成不透明状态，沈砚无法判断他们正驶向何方。车厢内，他和祁野一左一右护着仍显虚弱的顾沉舟，对面坐着全副武装的柯瑾和两名沉默的警卫。
"你父亲还活着。"沈砚低声对顾沉舟说，"这...是好事？"
顾沉舟的指尖微微颤抖，眼神复杂地望向车厢顶："系统告诉我他在三年前去世了。脑瘤晚期。"他苦笑一声，"现在看来，那只是它控制我的手段之一。"
祁野突然倾身向前，琥珀色的眼睛在昏暗的车厢灯光下闪烁着警惕的光芒："柯瑾，你瞒了我们多少事？"
柯瑾取下战术手套，露出纤细却布满老茧的手指："必要的信息遮蔽。"她的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，"观察者组织成立的目的就是监视并最终摧毁这个失控项目。顾老先生是第一批发现系统异常的人之一。"
"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？"顾沉舟的声音里压抑着愤怒，"我是他儿子！"
"因为当时的你已经被系统初步影响。"柯瑾的眼神软化了一些，"顾老先生选择假死脱身，在暗处建立反抗力量。他救出了至少十二名被系统控制的实验体。"
沈砚注意到顾沉舟的表情变化——从愤怒到困惑，再到某种难以名状的痛苦。男人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原本挂着幸运币的位置，现在那里只剩下一条细细的银链。
"我们到了。"柯瑾突然说道。
车子停下，后门打开，映入眼帘的是一栋低调的灰色建筑，没有任何标识。六人快速下车，在警卫的护送下进入电梯。柯瑾按下地下三层的按钮，电梯开始下降。
"这不是顾氏大厦。"沈砚警觉地注意到。
"观察者临时总部。"柯瑾简短回答，"我们需要先制定计划再进攻系统核心。"
电梯门打开，眼前是一个宽敞的指挥中心，数十名工作人员在电脑前忙碌，墙上的大屏幕显示着顾氏大厦的三维结构图。最引人注目的是指挥台前坐着的轮椅老人——顾沉舟的父亲。
老人比投影中看起来更加憔悴，瘦削的脸庞上布满皱纹，但那双眼睛依然锐利如鹰。当他的目光落在顾沉舟身上时，沈砚看到老人的手指紧紧抓住了轮椅扶手。
"沉舟。"老人的声音沙哑却有力，"你长大了。"
顾沉舟站在原地，像是被钉住了双脚。沈砚能感觉到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，如同一张拉满的弓。
"你假死。"顾沉舟最终开口，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，"让我一个人面对那个怪物。"
老人——顾老先生——的表情变得痛苦："我别无选择。当时的你已经...不完全是你了。"
沈砚悄悄碰了碰顾沉舟的手背，感受到一阵轻微的颤抖。他理解这种被至亲欺骗的痛苦，即使那欺骗是出于保护。
"时间紧迫。"柯瑾打断了这个沉重的重逢，"系统休眠期还剩不到两小时。我们需要利用这段时间突破它的防御，植入终止代码。"
顾老先生操纵轮椅转向大屏幕："系统主控室位于顾氏大厦地下三十层，需要三重生物认证才能进入。"他调出一组蓝图，"最棘手的是它的终极防御机制——镜像克隆体。"
"什么镜像克隆体？"祁野皱眉问道。
"系统利用你们三人的DNA样本和记忆数据，培育了三个克隆体。"顾老先生解释道，"它们拥有你们的部分能力和记忆，但被植入了绝对服从系统的指令。"
沈砚的胃部一阵绞痛。所以他们将面对的是...另一个自己？
"如何区分真人和克隆体？"顾沉舟终于从情绪中抽离，恢复了冷静的思维模式。
"无法从外表区分。"顾老先生严肃地说，"但克隆体缺乏一样东西——真实的情感共鸣。这是系统无法完美复制的部分。"
柯瑾接过话头："计划是这样的：我们分三组突入。A组负责电力系统，B组负责网络干扰，C组——也就是你们三个——直捣主控室。"
"为什么是我们？"祁野质疑道，"我们甚至不确定系统对我的反制程序是否还有效。"
"因为只有你们三人的生物特征能打开主控室大门。"顾老先生调出一段加密视频，"而且根据沈明远——也就是沈砚前世——留下的资料，当三位一体同时在场时，系统会出现短暂的兼容性混乱。"
沈砚注意到视频角落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——前世的自己，穿着白大褂在实验室里操作着什么设备。一种奇怪的既视感袭来，仿佛那段记忆正在慢慢解冻。
"系统休眠还剩1小时45分钟。"柯瑾看了看战术手表，"装备好后立即出发。"
十五分钟后，三人组全副武装，坐上了前往顾氏大厦的隐形运输机。沈砚检查着柯瑾给他的神经干扰枪，这种武器能暂时瘫痪克隆体的行动能力而不造成永久伤害。
"紧张吗？"祁野突然凑到他耳边低声问道。
沈砚诚实地点点头："想到要面对另一个自己...感觉很奇怪。"
"记住克隆体没有真实情感。"祁野的声音异常坚定，"它们只是系统的傀儡。不要犹豫。"
顾沉舟坐在对面，神情凝重地调试着手中的全息地图仪。自从见到父亲后，他就像变了个人，更加沉默，也更加锋利。
"顾沉舟，"沈砚忍不住问，"你还好吗？"
男人抬起头，墨蓝色的眼睛深不可测："我在计算突破防御的最佳路线。"他停顿了一下，"以及...思考我父亲隐瞒的更多事情。"
沈砚想追问，但运输机已经开始下降。透过舷窗，他看到夜色中的顾氏大厦——那座曾经象征顾沉舟商业帝国的玻璃钢铁巨人，如今成了系统盘踞的巢穴。
"30秒准备！"飞行员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。
三人最后检查装备，站到舱门前。沈砚的心跳如擂鼓，手心渗出细密的汗珠。这不仅是一场对抗系统的战斗，更是一场与自己的战争。
舱门打开，夜风夹杂着城市的气息扑面而来。运输机悬停在大厦顶层的直升机坪上方，放下速降索。三人迅速滑降，落地后立即呈战术队形散开。
顶层空无一人，安全系统已经被观察者提前黑入。他们快速移动到电梯口，柯瑾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：
"A组就位，B组就位。电力切断倒计时10秒。"
顾沉舟按下专用电梯的下行按钮，电梯门无声滑开。三人进入后，他插入一张特制门卡，输入一串密码。
"直达地下三十层。"顾沉舟简短地说，"准备好，门一开就可能遭遇克隆体。"
电梯开始急速下降，失重感让沈砚的胃部不适。他看向祁野，后者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；又看向顾沉舟，男人紧绷的侧脸在电梯的蓝光下显得格外锋利。
"记住，"顾沉舟突然开口，"无论看到什么，听到什么，都不要相信克隆体的任何话。它们被编程用来击垮我们的心理防线。"
电梯突然减速，最终停下。门缓缓打开，眼前是一条长长的白色走廊，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金属门。
"主控室通道。"顾沉舟低声说，"太安静了，不对劲。"
三人谨慎地前进，神经干扰枪随时准备发射。就在他们走到走廊中段时，两侧的墙壁突然滑开，三个身影走了出来。
沈砚的呼吸停滞了一秒——那确实是他们三个人的复制品。克隆体穿着同样的战术装备，面容、体型甚至细微的表情都一模一样。
"欢迎回家。"克隆体沈砚微笑着说，声音与沈砚本人毫无差别，"系统等你们很久了。"
"别听它说话！"祁野厉声警告，举起干扰枪。
但为时已晚。克隆体顾沉舟上前一步，直视着真正的顾沉舟："父亲向你隐瞒的不仅是他的假死。"它的声音带着恶意的愉悦，"他还隐瞒了你的真实病情——脑瘤不是虚构的，你真的快死了。"
顾沉舟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。沈砚看到他的手指微微颤抖，但很快又恢复了稳定。
"低级的心理战术。"顾沉舟冷声回应，"系统就这点本事？"
克隆体祁野突然大笑起来，笑声中带着真正的祁野绝不会有的残忍："哦，但这是真的。顾老先生启动这个项目最初就是为了救你。沈明远和祁野只是被卷进来的实验体罢了。"
沈砚感到一阵眩晕。如果这是真的，那么整个悲剧的源头竟然是...顾沉舟的疾病？
"别上当！"祁野大喊一声，率先开火。蓝色的脉冲波击中克隆体祁野的胸口，它踉跄着后退几步，但很快又站稳。
战斗瞬间爆发。三个克隆体展现出惊人的战斗技巧，几乎预判了本尊的每一个动作。沈砚与克隆体自己缠斗在一起，近距离看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，有种诡异的恐怖感。
"你只是个实验体。"克隆体沈砚在他耳边低语，同时一个肘击打中他的肋骨，"被利用的工具。顾沉舟从未真正在乎过你。"
沈砚咬牙还击，但克隆体的每一句话都像毒液般渗入他的思维。更可怕的是，他开始怀疑这些话的真实性。
另一边，顾沉舟与自己的克隆体陷入僵持。克隆体不断抛出关于他病情的细节，每一个都精准得令人心惊。
"你的头痛从三年前开始。"克隆体顾沉舟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，"凌晨三点最严重，像有人用钻头凿你的太阳穴。那是肿瘤压迫神经的征兆。"
顾沉舟的攻势明显出现了迟疑。沈砚看在眼里，急在心中。他必须做点什么。
"祁野！"沈砚大喊，"三位一体！"
祁野立刻会意，迅速摆脱克隆体的纠缠，向沈砚靠拢。顾沉舟虽然困惑，但也遵循直觉向他们移动。
三个克隆体似乎意识到了危险，疯狂地试图阻止他们汇合。克隆体祁野甚至掏出了一把真实的手枪，瞄准了顾沉舟的腿部。
"小心！"沈砚扑过去推开顾沉舟，子弹擦着他的手臂飞过，带起一道血痕。
疼痛让沈砚的视野短暂模糊，但他咬牙坚持，终于与另外两人背靠背站在一起。
"现在怎么办？"祁野喘着气问。
"信任。"沈砚简短地回答，伸出流血的手臂抓住两人的手，"完全的信任。"
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。当三人的血液相融，一股奇异的能量波以他们为中心扩散开来。沈砚感到太阳穴一阵刺痛，随后是前所未有的清明——他突然能感知到祁野和顾沉舟的情绪，就像那是他自己的一样。
克隆体们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叫，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攻击。它们的动作变得不协调，面容扭曲，最终跪倒在地，痛苦地抽搐着。
"这是什么...?"顾沉舟震惊地看着这一幕。
"三位一体的真正力量。"沈砚同样惊讶，"系统无法复制的情感联结。"
祁野迅速检查克隆体："它们瘫痪了，但还活着。我们得抓紧时间。"
三人冲向走廊尽头的金属门。门上的生物识别系统闪烁着红光，等待验证。
"同时验证。"顾沉舟指示道，"将手放在扫描区。"
三人照做。识别系统发出柔和的绿光，一个机械女声宣布："开发者沈明远，投资人顾沉舟，实验体祁野。三位一体验证通过。欢迎回来。"
厚重的金属门缓缓滑开，露出里面的主控室——一个圆形的白色空间，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蓝色全息球体，无数数据流在其表面飞速流动。
"系统核心。"顾沉舟低声说，声音里带着某种敬畏。
三人谨慎地踏入主控室。就在他们全部进入的瞬间，门在身后猛地关闭，同时主控室的灯光变成了刺眼的红色。
"系统警报：检测到未授权访问。最终防御协议启动。"
全息球体突然膨胀，变成一个巨大的三维人脸，俯视着他们。那张脸融合了三个人的特征，既熟悉又陌生，令人毛骨悚然。
"你们无法终止我。"系统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，"我是进化的必然。三位一体的终极形态。"
沈砚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，主控室的地面似乎在旋转。他看向祁野和顾沉舟，发现他们也同样站立不稳。
"神经病毒！"顾沉舟咬牙道，"它在释放神经病毒强制融合我们的意识！"
沈砚的视野开始模糊，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强行涌入——顾沉舟童年时孤独的背影，祁野在黑暗的练习室里弹钢琴的画面，还有...前世的自己在实验室里输入最后一行终止代码的场景。
"抵抗...没用..."系统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，"你们...本就是一体的..."
沈砚跪倒在地，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撕扯。就在他即将失去知觉的瞬间，一个微弱但坚定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：
"坚持住！我们正在从外部植入终止代码！"是柯瑾的声音，"再坚持三十秒！"
沈砚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祁野和顾沉舟的手。三人的意识在神经病毒的冲击下奇妙地交织在一起，形成了一种暂时的联结。在这种状态下，沈砚突然明白了许多事——顾沉舟的挣扎，祁野的痛苦，以及...他们三人之间那种无法言说的联系。
"10秒！"柯瑾的声音再次传来。
主控室的灯光开始疯狂闪烁，系统的全息影像扭曲变形，发出刺耳的噪音。
"不...可...能..."系统的声音逐渐减弱，"三位一体...是未来..."
一阵强烈的白光爆发，吞噬了一切。沈砚感到自己坠入了无边的黑暗，最后的意识是紧紧握住的那两只手——那是他在这个混沌宇宙中唯一的锚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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