巨大的爪印如同死亡的烙印,深深印在潮湿的泥地上,也印在每一个寻水队员的心头。昏暗的林子里,空气仿佛凝固了,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声和远处不知名鸟类的单调鸣叫。恐惧像冰冷的藤蔓,瞬间缠紧了乌羽的心脏。
松的瘸腿微微下蹲,身体紧绷如一张拉开的弓,浑浊的眼睛锐利地扫视着爪印延伸的方向,以及周围每一片可疑的阴影。他低沉的嗓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:“…不能往前了…太危险…绕路…或者…回去。” 水源固然重要,但命更重要。一头饥饿的熊或暴躁的野猪群,足以将他们这支小小的队伍撕成碎片。
岩的脸色铁青,握着木矛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。他死死盯着那狰狞的爪印,眼中充满了不甘和愤怒——既是对这该死的野兽,也是对这该死的、逼迫他们出来冒险的绝境。他猛地转头,凶狠的目光刺向乌羽,仿佛这一切都是她的错:“都是你!非要找什么水!” 他低声咆哮,声音里压抑着狂暴的戾气。
乌羽被那目光刺得瑟缩了一下,但更多的是心急如焚。水源就在前方!她能感觉到空气里越来越明显的水汽,甚至隐约听到了极其微弱的、被层层植被过滤后的流水声!就这么放弃?部落怎么办?小石怎么办?
“阿哥…水…很近…” 她急切地小声说,指向爪印旁边一条更狭窄、植被更茂密、也更难走的小径,“走…走这边…绕过去…听…有水声…”
松立刻侧耳倾听,片刻后,他那张布满风霜的脸上露出一丝极其细微的讶异。他确实也捕捉到了那丝极其微弱、但持续不断的潺潺声!这孩子…听觉如此敏锐?还是先祖真的在指引她?
岩也听到了。他烦躁地低吼一声,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。最终,对水源的渴望压倒了恐惧。“走!” 他咬着牙,率先踏上了那条更狭窄、更隐蔽的小路,手中的木矛警惕地指着前方。松示意乌羽紧跟着岩,自己则断后,瘸腿的步伐在泥泞中显得更加艰难。
这段路更加难行,藤蔓密布,腐烂的枝叶散发着浓烈的霉味。乌羽几乎手脚并用,身上被划了好几道细小的口子。但她的心却越跳越快——水声越来越清晰了!
终于,在费力地拨开一片巨大的、湿漉漉的蕨类植物后,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。
一条不算宽,但水流湍急清澈的小溪,在乱石和倒伏的树干间欢快地奔流!溪水撞击在石头上,溅起白色的水花,发出悦耳的声响。溪边的泥土是湿润的深褐色,长满了鲜嫩的苔藓和喜水的野草,与营地周围的泥泞腐臭形成了天堂地狱般的对比!
“水!干净的水!” 一个男孩忍不住惊喜地低呼。
岩紧绷的神经似乎也松懈了一丝,他快步走到溪边,迫不及待地俯下身,掬起一捧清澈冰凉的溪水,大口灌了下去。清凉甘甜的溪水滑过干渴灼烧的喉咙,带来一种近乎虚脱的舒畅感。另外两个男孩和松也立刻上前痛饮。
乌羽也冲到溪边,没有立刻喝水,而是先用这清澈的活水仔细清洗了脸上和手上的泥污,感受着那份难得的洁净。然后她才小心地捧起水,小口喝了起来。清冽、带着一丝岩石矿物质的微甜,瞬间冲淡了口中残留的泥腥味。这才是生命该有的味道!
“快!装水!” 岩抹了把嘴,立刻指挥道。他们带来的几个用大树叶和藤蔓临时捆扎成的粗糙水囊被迅速灌满。松则警惕地观察着溪流上下游和周围的密林,防范着可能出现的危险。
就在大家沉浸在找到水源的短暂喜悦中时,天色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。浓重的乌云如同巨大的铅块,瞬间吞噬了本就微弱的晨光。紧接着,一声沉闷的惊雷在头顶炸开,震得大地都在颤抖!
“要下雨了!快回去!” 松的脸色剧变,抬头望向黑沉沉的天幕,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。
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同时,豆大的、冰冷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,瞬间连成了密集的雨幕!林子里本就昏暗的光线彻底消失,被一片灰茫茫的水汽取代。脚下的泥地迅速变得更加湿滑粘腻。
“走!” 岩大吼一声,背上沉重的水囊,转身就往回冲。另外两个男孩紧随其后。松一把拉住还在溪边试图多装一点水的乌羽:“小首领!快走!雨大了就糟了!”
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乌羽单薄的兽皮和头发,寒意刺骨。她不敢再耽搁,抱着一个刚灌满、还在滴水的树叶水囊,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松的身后,在越来越大的暴雨和泥泞中艰难跋涉。来时艰难的路,此刻在暴雨的冲刷下,变得更加危机四伏,每一步都像是在和泥潭拔河。
当他们终于跌跌撞撞、浑身泥水地冲出林子边缘,看到营地模糊的轮廓时,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!
营地中央,那堆代表着部落最后希望和温暖的篝火,在瓢泼大雨的疯狂肆虐下,正在做最后的挣扎!微弱的火苗在倾泻而下的雨水中疯狂摇曳、缩小,发出绝望的“嗤嗤”声,浓密的灰白色水汽蒸腾而起,如同垂死的哀鸣!几个负责看守火种的族人,正手忙脚乱地用能找到的一切——破旧的兽皮、大片的树叶——徒劳地试图遮挡雨水,但狂风卷着暴雨,从四面八方袭来,他们的努力显得如此渺小!
“火!” 姆婆嘶哑绝望的喊声穿透雨幕,“快!救火!”
火种,危在旦夕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