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救火!” 姆婆的嘶吼在狂暴的雨声中显得如此微弱。岩像一头被激怒的豹子,甩下背上的水囊,第一个扑向那在暴雨中垂死挣扎的篝火。他抓起地上那半块破旧的、浸满了水的兽皮,不顾滚烫的蒸汽和灼人的余烬,疯狂地试图盖住火堆的核心。
“用这个!” 松瘸着腿,却爆发出惊人的速度,将几片巨大的、相对厚实的芭蕉叶(他们寻水时用来临时遮雨的)塞给其他人。乌羽和其他人也被这末日般的景象惊醒,顾不上疲惫和寒冷,纷纷抓起手边能找到的任何东西——破陶片、大树叶、甚至用身体——扑向那风雨飘摇的火光!
然而,一切努力在狂暴的自然伟力面前都显得徒劳。密集如注的冰冷雨水无情地冲刷着每一寸试图保护火种的空间。蒸汽发出绝望的“嗤嗤”哀鸣,越来越浓,越来越白。那微弱的、橘黄色的火苗,在众人的注视下,剧烈地摇曳、挣扎、缩小……最终,化作最后一缕倔强的青烟,在雨水的重压下,彻底消散。
噗!
仿佛一声无声的丧钟在每个人心头敲响。最后一点橘红的火星,在湿透的灰黑色木炭上闪烁了两下,也彻底归于沉寂。
黑暗,冰冷刺骨的黑暗,伴随着无休止的雨声,瞬间吞噬了整个营地。只有偶尔划过天际的惨白闪电,短暂地照亮一张张写满绝望、恐惧和彻底麻木的脸。
火…灭了。
部落最后的火种…熄灭了。
“不——!” 岩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哀嚎,猛地跪倒在冰冷的泥泞里,拳头狠狠砸向地面,溅起肮脏的水花。他强壮的身体第一次显得如此无力。松拄着树枝,沉默地伫立在雨中,雨水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脸往下淌,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。姆婆佝偻着身体,剧烈地咳嗽着,仿佛最后一点支撑她的东西也被抽走了。孩子们被这巨大的绝望吓傻了,发出压抑的、如同幼兽般的呜咽。
黑暗和寒冷如同实体,挤压着乌羽小小的身体,让她几乎窒息。她看着那堆彻底死去的灰烬,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刺骨冰凉,一种比死亡更深的恐惧攥住了她的心脏。没有火,意味着什么?
没有烧开的水!浑浊的水坑水将再次带来瘟疫!
没有加热的食物!仅存的少量肉干和块茎将难以下咽,无法杀菌!
无法驱寒!冰冷的雨夜会迅速带走老弱病残最后的体温!
无法驱赶野兽!黑暗中的营地将沦为掠食者的盛宴!
没有光!没有希望!部落将彻底坠入冰冷的深渊!
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,几乎要将她淹没。但林薇的灵魂在尖叫:不能放弃!知识!你还有知识!
一个画面如同闪电般劈开她脑海中的混沌——**钻木取火!** 还有…脖子上那串冰冷沉重的燧石项链!
对!燧石!坚硬,能产生火花!父亲留下的,不仅仅是权力的象征,更是生存的希望!
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绝望。乌羽猛地转身,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冲向母亲(苍)曾经栖身的窝棚。姆婆等人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,竟无人阻拦这个在雨中狂奔的小小身影。
窝棚里同样冰冷黑暗,充斥着死亡和草药混合的残留气息。乌羽凭着记忆,在冰冷的泥地上摸索。指尖触碰到几根相对干燥、散落的细木棍(可能是之前用来支撑窝棚的)。她胡乱抓起几根,又摸到一小团之前姆婆用来给母亲擦拭身体的、勉强还算干燥的苔藓(引火物!)。
她紧紧攥着这几样东西,如同攥着最后的救命稻草,冲回营地中央那片死寂的灰烬旁。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她刚找到的“希望”。
“乌羽!你干什么!” 岩的怒吼在黑暗中响起,带着极度的烦躁和不解。这个时候,她还在添什么乱?
乌羽没有理会。她找到一个相对背风(虽然风雨无处不在)的角落,借着闪电的瞬间光亮,将一根稍粗的木棍(钻板)用力插进泥地里固定。然后,她解下脖子上那串沉甸甸的燧石项链,手指因为寒冷和激动而剧烈颤抖。她挑出其中一块边缘最薄、最锋利的燧石片,紧紧攥在手心。
她拿起一根相对笔直、坚韧的细木棍(钻杆),一端抵在钻板的凹槽里(她用指甲和燧石片勉强在湿木头上抠出一个小坑),另一端则用手掌夹住燧石片,紧紧压住钻杆顶端——她需要燧石增加手掌与钻杆的摩擦力,并保护手掌不被磨烂。
深吸一口气,乌羽用尽全身力气,开始快速搓动夹着燧石片的手掌!钻杆在钻板的小坑里转动起来。
吱嘎…吱嘎…
湿木头摩擦的声音艰涩而刺耳,在雨声中显得格外微弱。第一次尝试,钻杆就从湿滑的木坑里滑脱了。
她咬牙,重新固定钻板,调整燧石片的位置,再次用力搓动!这一次,钻杆艰难地转动了几圈,摩擦处传来一点点极其微弱的温热感,但距离产生足够的火星还差得远。冰冷的雨水不断滴落在她的手上、钻杆上、钻板上,带走那一点点可怜的热量。
“你到底在搞什么鬼!” 岩的声音带着暴怒,几步冲了过来,雨水顺着他愤怒的脸往下淌。他看到乌羽像个疯子一样在摆弄湿木头和石头,只觉得荒谬透顶。
乌羽没有抬头,她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掌心那艰难转动的钻杆上。手臂酸软得快要抬不起来,小小的手掌被粗糙的燧石片和钻杆磨得生疼,肯定已经破了皮。每一次摩擦都像是在对抗整个世界的湿冷和绝望。
吱嘎…吱嘎…吱嘎…
她加快了速度,不顾一切地搓动!手掌心的刺痛感越来越强烈,摩擦处终于开始冒出极其微弱的、几乎看不见的青烟!一股淡淡的木头焦糊味在潮湿的空气中弥漫开来。
“烟!有烟!” 一直沉默观察的松,突然失声叫道,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!他瘸着腿,几乎是扑到了乌羽身边,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钻板和钻杆接触的那一点微弱的烟气!
岩的怒吼卡在了喉咙里,他瞪大眼睛,看着那在雨幕中顽强升起的、细若游丝的青烟,仿佛看到了最不可思议的神迹!
乌羽的心脏狂跳起来!有希望!她强忍着手掌的剧痛,更加拼命地搓动!青烟变浓了一些,钻板上的小坑边缘开始发黑、碳化。
快!快啊!火星!我需要火星!
她猛地停下搓动,顾不上手掌的疼痛和麻木,颤抖着拿起那团宝贵的、相对干燥的苔藓,小心翼翼地凑到钻板那发黑、冒烟的小坑边缘,用尽肺里最后一点力气,对着它——
轻轻地、持续地吹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