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文台的月光

周六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时，纪临川已经醒了。他坐起身，摸了摸枕头下的笔记本，里面夹着那些被撕碎又拼凑好的星图碎片，指尖传来纸张粗糙的触感，像某种隐秘的约定。

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了一下，是许星野发来的消息：“我在你家楼下，带了望远镜。”

纪临川几乎是跳下床的，抓起外套就往楼下跑。晨光里，许星野背着个巨大的黑色背包站在老槐树下，手里果然拎着台银色的望远镜，镜筒在阳光下闪着冷光。

“这么早？”纪临川跑到他面前，呼吸还有些急促，额发被风吹得有些乱。

“去晚了观测点要被占了。”许星野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，把手里的豆浆递过去，“热的，甜口。”

纪临川接过来，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，心里也跟着暖起来。他低头吸了一口，甜丝丝的暖流顺着喉咙往下滑，驱散了清晨的凉意。

两人并肩往公交站走，许星野把望远镜背在自己肩上，又抢过纪临川的书包：“我来背，你专心喝豆浆。”

纪临川没争，只是放慢脚步，和他并肩走着。晨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地上，投下斑驳的光影，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，偶尔交叠在一起。

“昨天跟林晚晴说不去敬老院的时候，她脸都绿了。”许星野突然说，语气里带着点促狭的笑，“她说我重色轻友，我跟她说，我这是重友轻色。”

纪临川的脸微微发烫，没接话，只是把豆浆喝得更快了些。

“不过说真的，”许星野的语气认真起来，“她最近好像有点怪怪的，总跟我说些莫名其妙的话。”

“比如？”纪临川忍不住问。

“比如她说，你好像不太喜欢她。”许星野侧过头来看他，眼里带着点困惑，“你是不是跟她有什么误会？”

纪临川的心猛地一沉，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。他想起林晚晴说的那些话，关于许星野要出国的事，关于他们不是一路人，那些话像细小的针，扎得他心口发疼。

“没有。”他低声说，移开目光看向远处，“我只是不太习惯跟不熟悉的人说话。”

许星野盯着他看了几秒，见他不想多说，也没再追问，只是轻轻撞了撞他的胳膊：“没事，你不用理她。反正我跟她也就那样，从小一起长大，面子上过得去就行。”

纪临川“嗯”了一声，心里却乱糟糟的。他不知道该怎么跟许星野说林晚晴的话，更不知道那些话是不是真的。

去郊外的公交车上人很少，他们坐在最后一排，许星野把望远镜放在腿上，开始给纪临川讲双子座流星雨的来历。“传说双子座是宙斯的两个儿子变的，他们是一对双胞胎，永远不分离。”他的声音低沉悦耳，像在讲一个古老的童话，“所以双子座流星雨也被称为‘永不分离的流星’。”

纪临川的心跳漏了一拍，抬头看他。许星野正望着窗外，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，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轻轻颤动。

“等看到流星，我们就许愿。”许星野转过头，冲他笑得灿烂，“许什么愿好呢？”

纪临川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，突然想说“希望你不要出国”，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。他低下头，轻声说：“不知道。”

“那我替你许一个。”许星野凑近他，声音压低了些，像在说什么秘密，“我希望……我的同桌能每天都开开心心的。”

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，纪临川的脸瞬间红了。他转过头，正好对上许星野的目光，那双桃花眼里盛满了笑意，像落满了星星。

公交车晃晃悠悠地前行，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两人身上，暖洋洋的。纪临川靠在椅背上，听着许星野讲那些星座的故事，心里的不安渐渐被抚平了些。或许，不管未来怎么样，至少现在，他们是在一起的。

观测点在一片开阔的草地上，远离城市的灯光，天空显得格外清澈。许星野熟练地支起望远镜，调整着焦距，纪临川蹲在旁边，看着他认真的侧脸。

“好了，你来看。”许星野让开位置，冲他招手。

纪临川凑过去，眼睛凑近目镜。望远镜里的天空湛蓝得像块宝石，几颗明亮的星星已经提前亮了起来，像撒在蓝丝绒上的碎钻。

“看到那颗星了吗？”许星野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，“那是北河二，双子座的一颗亮星。”

纪临川点点头，看着那颗星在望远镜里闪烁，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。

“晚上才能看到流星雨，我们先吃点东西。”许星野从背包里拿出面包和零食，铺在草地上，像个小小的野餐。

两人坐在草地上吃东西，聊着天，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。纪临川说起自己以前的学校，说起那些枯燥的课程，许星野则说起篮球队的趣事，说起天文社的活动。他们聊了很多，仿佛要把彼此错过的时光都补回来。

“对了，”许星野突然想起什么，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罐，递给纪临川，“给你的。”

纪临川接过来，打开盖子一看，里面装满了五颜六色的星星，在阳光下闪着微光。“这是……”

“我折的。”许星野挠了挠头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，“看到你桌子上有个玻璃罐，里面好像也有星星，就想着给你加点。”

纪临川的心跳突然加速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。他看着罐子里那些五颜六色的星星，眼眶莫名地有些发热。

“你喜欢吗？”许星野看着他，眼神里带着点期待。

纪临川用力点点头，声音有些发颤：“喜欢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许星野笑得一脸灿烂，像得到了糖的孩子。

下午的时光过得很快，他们躺在草地上晒太阳，听着风吹过草地的声音，偶尔聊几句天，更多的时候是安静地看着天空。纪临川侧过头，看着许星野的睡颜，他睡得很沉，嘴角微微上扬，像在做什么好梦。

纪临川的心跳渐渐加快，他伸出手，小心翼翼地想碰一下许星野的头发，可指尖快要碰到时，又猛地缩了回来。他低下头，看着自己的手，脸上烫得厉害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许星野醒了，揉了揉眼睛，看着纪临川：“我睡着了？”

“嗯。”纪临川移开目光，假装看天空。

“抱歉啊，可能是早上起太早了。”许星野坐起来，伸了个懒腰，“天快黑了，我们准备一下。”

天色渐渐暗了下来，星星一颗接一颗地亮了起来，像撒在黑丝绒上的钻石。许星野重新调整好望远镜，纪临川站在他身边，看着他专注的侧脸，心里暖暖的。

“你看，银河出来了。”许星野突然说，语气里带着惊喜。

纪临川抬头望去，一条淡淡的光带横跨夜空，像一条银色的河流，无数的星星在里面闪烁，美得让人窒息。

“好美啊。”纪临川轻声说，眼睛里映着银河的光。

“是啊，好美。”许星野的声音有些低沉，他转过头，看着纪临川，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温柔，“比我想象中还要美。”

纪临川的心跳漏了一拍，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，呼吸突然变得有些急促。月光落在许星野的脸上，给他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晕，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，看起来格外动人。

就在这时，一颗流星突然划破夜空，拖着长长的尾巴，像一道银色的闪电。

“流星！”许星野指着天空，语气里满是惊喜。

纪临川抬起头，看着那颗流星在夜空中划过，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冲动。他转过头，看向许星野，正好对上他的目光。

四目相对的瞬间，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。只有银河在夜空中静静流淌，只有星星在耳边低语。

许星野的眼神越来越深邃，他慢慢凑近纪临川，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唇瓣。纪临川的心跳像要炸开一样，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。

就在两人的唇快要碰到一起时，许星野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，刺耳的铃声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。

许星野皱了皱眉，有些不耐烦地接起电话：“喂？”

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，许星野的脸色渐渐变了，眉头越皱越紧。“知道了，我马上回去。”他说完，匆匆挂了电话。

“怎么了？”纪临川看着他，心里有些不安。

“我妈打电话来，说我爸突发心脏病，在医院抢救。”许星野的声音有些发颤，他手忙脚乱地收拾着东西，“我得赶紧回去。”

纪临川的心猛地一沉，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。“我跟你一起去。”他说。

“不用了，你在这里等我，我处理完事情就回来找你。”许星野把望远镜塞进背包，又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塞给纪临川，“这个给你。”

纪临川摊开手心，是一把小小的钥匙，上面挂着个星星形状的挂件。“这是天文台的备用钥匙，”许星野的声音有些急促，“你要是等不及了，就自己先回去。”

“嗯。”纪临川点点头，握紧了那把钥匙，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些。

“我走了。”许星野看了他一眼，眼神里满是担忧和不舍，转身就往公交站跑。

纪临川站在原地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，心里空落落的。晚风吹过草地，带着些凉意，他裹紧了外套，却还是觉得冷。

他低头看了看手心的钥匙，星星挂件在月光下闪着微光。

纪临川走到望远镜旁，眼睛凑近目镜。天空中的银河依旧璀璨，几颗流星偶尔划破夜空，像一颗颗坠落的泪。

他想起许星野说的话，双子座流星雨是“永不分离的流星”。可现在，许星野却走了。

纪临川靠在望远镜上，望着那片璀璨的银河，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。他不知道许星野的爸爸怎么样了，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，更不知道，他们的未来，会不会像那些流星一样，短暂而绚烂。

夜渐渐深了，气温越来越低。纪临川裹紧了外套，坐在草地上，手里紧紧攥着那把钥匙，像握着最后一根稻草。

他抬头望着天空，看着那些流星划过，一次又一次地许愿。

“希望许星野的爸爸没事。”

“希望许星野能早点回来。”

“希望……我们能一直在一起。”

最后一个愿望说出口时，纪临川的眼眶突然红了。他低下头，看着自己的手，上面仿佛还残留着许星野的温度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远处传来了汽车的鸣笛声。纪临川抬起头，看见一辆出租车停在了路边，许星野从车上下来，朝他跑来。

“纪临川！”他的声音带着喘息，脸上满是疲惫，却在看到纪临川的瞬间，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。

纪临川站起身，朝着他跑过去。两人在月光下相拥，许星野的怀抱很温暖，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，却让纪临川感到无比安心。

“我爸没事了。”许星野的声音有些沙哑，他把脸埋在纪临川的颈窝，呼吸急促，“吓死我了。”

“没事就好。”纪临川的声音也有些发颤，他伸出手，紧紧地抱住许星野，仿佛要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。

月光洒在两人身上，像一层银色的薄纱。远处的银河依旧璀璨，几颗流星划过夜空，拖着长长的尾巴，像在见证着什么。

“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。”纪临川的声音带着点哽咽。

“我答应过你，会回来的。”许星野抬起头，看着他的眼睛，眼神里满是认真，“我说过，天文台的门，会给你留着。”

四目相对的瞬间，时间仿佛静止了。许星野慢慢低下头，吻上了纪临川的唇。

那是一个很轻很软的吻，带着月光的清辉和青草的气息，像羽毛轻轻拂过心尖。纪临川的眼睛睁得大大的，能清晰地看到许星野长长的睫毛，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。

许星野很快就松开了他，脸颊在月光下红得像苹果。“我……”他张了张嘴，想说什么，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
纪临川的心跳得像要炸开一样，脸上烫得厉害。他看着许星野慌乱的样子，突然觉得有些好笑，又有些心疼。

他伸出手，轻轻握住了许星野的手。“嗯。”他轻声说。

许星野愣了一下，随即反应过来，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，像瞬间绽放的烟花。他反手握紧纪临川的手，十指紧扣，掌心相贴，传递着彼此的温度。

两人站在月光下，紧紧地握着彼此的手，谁都没有说话，却仿佛说了千言万语。远处的银河璀璨依旧，流星偶尔划过夜空，像在为他们祝福。

纪临川看着许星野的笑脸，心里突然变得无比坚定。不管未来有多少困难，不管林晚晴说的是不是真的，他都想和眼前这个人一起走下去。

就像那些永不分离的流星，就算短暂，也要在夜空中留下最灿烂的痕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