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读课的琅琅书声里，纪临川的笔尖在笔记本上洇开一小团墨渍。他盯着那片模糊的痕迹发呆，余光总能瞥见桌对面伸过来的胳膊——许星野的手肘又越过了课桌中间那条无形的界线。
昨天在天文台的月光里，那个柔软得像棉花糖的吻还残留在唇齿间。此刻再面对近在咫尺的许星野，纪临川的心跳像被按了快进键，连带着指尖都有些发颤。他悄悄把笔记本往自己这边挪了挪，试图避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。
“喂，”许星野突然用笔杆戳了戳他的手背，声音压得很低，混在周围的读书声里，“数学卷子最后一道大题，借我看看。”
纪临川的指尖猛地一颤，笔差点掉在地上。他侧过头，正好撞上许星野带着笑意的眼睛。少年的睫毛在晨光里投下细碎的阴影，眼底藏着昨晚未散的温柔，像揉碎了的星光。
“自己做。”纪临川别过脸，声音有些发紧，却没真的把卷子收起来。
许星野低低地笑了一声，没再说话，只是胳膊肘又往前探了探，几乎要碰到纪临川的校服袖口。温热的触感透过布料传过来，烫得纪临川像是被火燎了一下，却鬼使神差地没有再躲。
他能感觉到许星野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自己脸上，像带着温度的羽毛，轻轻搔刮着皮肤。早读课剩下的时间，纪临川一个字也没读进去，满脑子都是昨晚那个吻——许星野微凉的唇瓣，带着青草气息的呼吸，还有他耳根泛起的红晕。
下课铃一响，许星野立刻凑过来：“晚上去我家？我妈炖了排骨汤，说给我补补。”
纪临川的笔尖在练习册上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线：“不去，我妈让我回家吃饭。”
“那我去你家？”许星野笑得像只讨食的大型犬，“就说请教问题，你妈不会反对吧？”
“不行。”纪临川想也没想就拒绝，脸颊却不受控制地发烫，“会被发现的。”
“发现什么？”许星野故意凑近，声音压低了些，带着点狡黠的笑意，“发现我们昨晚……”
“闭嘴！”纪临川猛地捂住他的嘴，手心撞上他温热的唇瓣，吓得赶紧收回来，指尖还残留着柔软的触感。周围已经有同学看过来，他窘迫地低下头，耳根红得快要滴血。
许星野看着他慌乱的样子，笑得更欢了，肩膀都在微微颤抖。“逗你的。”他递过来一颗大白兔奶糖，糖纸在阳光下闪着银光，“赔罪。”
纪临川没接，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。许星野也不勉强，剥开糖纸自己含了进去，含糊不清地说：“那放学一起走，总可以吧？”
纪临川没说话，算是默认了。
上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，自由活动时，纪临川坐在看台上写作业，许星野被篮球队的队友拉着打了会儿球，没多久就跑了过来，额头上还挂着汗珠，发梢湿漉漉地贴在脸上。
“给。”他把一瓶冰镇矿泉水递过去，瓶身凝结的水珠滴在纪临川的手背上，带来一阵冰凉的触感。
纪临川接过来，拧开瓶盖喝了一小口，冰凉的水流过喉咙，稍微压下了心里的燥热。“不打了？”
“没意思。”许星野在他身边坐下，毫不顾忌地把汗湿的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，“还是看你写作业有意思。”
纪临川的身体瞬间僵住，周围传来几道好奇的目光。他想推开许星野，却被他按住了手腕：“别动，就一会儿。”少年的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，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，“没人注意的。”
纪临川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，他低着头，假装认真看题，眼角的余光却看见林晚晴站在篮球场边，正朝着这边看。她的脸色不太好看，双手紧紧攥着衣角，眼神像淬了冰。
纪临川的心里突然咯噔一下，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。他轻轻挣开许星野的手：“我回教室了。”
“怎么了？”许星野有些不解地看着他，“还有十分钟才下课。”
“作业没写完。”纪临川站起身，不敢看林晚晴的方向，几乎是逃也似的往教学楼跑。
他知道自己在逃避。逃避林晚晴的目光，逃避那些可能存在的流言蜚语，更逃避自己心里那份越来越清晰的感情。他和许星野，两个男生，在这样的环境里，他们的感情就像生长在阴影里的植物，见不得光。
回到教室时，里面空荡荡的。纪临川坐在座位上，看着桌中间那条无形的界线，突然觉得有些可笑。他们明明已经跨越了那条界线，却还要在人前假装成普通的同桌。
没过多久，许星野也回来了，手里拿着两瓶可乐，把其中一瓶放在纪临川面前：“怎么突然跑了？”
纪临川没看他，只是低声说：“林晚晴在看我们。”
许星野愣了一下，随即不以为意地笑了笑：“看就看呗，我们又没做什么。”
“可……”纪临川想说什么，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。他怕林晚晴会说些什么，怕那些流言蜚语会伤害到许星野，更怕他们之间的这点脆弱的联系，会被世俗的眼光轻易打碎。
“别想太多。”许星野的声音温柔下来，他伸出手，轻轻揉了揉纪临川的头发，“有我呢。”
纪临川抬起头，看着他坚定的眼神，心里的不安渐渐被抚平了些。是啊，有他呢。
下午第一节课是物理课，老师在讲台上讲得眉飞色舞，纪临川却有些心不在焉。他感觉有人在踢自己的凳子，低头一看，是许星野的脚。少年冲他挤了挤眼睛，偷偷递过来一张纸条。
纪临川犹豫了一下，趁老师转身写板书的时候，飞快地接了过来。纸条上是许星野龙飞凤舞的字迹：“放学后去天文社？”
纪临川的心跳漏了一拍，指尖微微发颤。他抬起头，对上许星野期待的目光，点了点头。
许星野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，像点燃了整片星空。
放学的铃声一响，两人默契地收拾好书包，避开人群，朝着实验楼走去。楼梯间里静悄悄的，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。许星野走在前面，脚步轻快，像只快乐的小鸟。
纪临川跟在后面，看着他的背影，心里暖暖的。阳光透过窗户落在许星野的身上，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，仿佛自带光芒。
天文台的门虚掩着，许星野推开门，做了个“请”的手势。纪临川走进去，里面弥漫着淡淡的灰尘味和望远镜镜片清洁剂的味道，让他觉得莫名安心。
许星野关上门，转身就把纪临川按在了门板上。突如其来的靠近让纪临川吓了一跳，他抬起头，对上许星野深邃的目光。少年的眼睛里像藏着一片星空，闪烁着温柔的光芒。
“昨天的事，”许星野的声音有些沙哑，呼吸轻轻拂过纪临川的唇瓣，“你没生气吧？”
纪临川的心跳像要炸开一样，他摇摇头，声音细若蚊蚋：“没有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许星野笑了笑，慢慢低下头，再次小心的吻上了他的唇。
这个吻和昨晚的不同，带着点急切和试探，像破土而出的嫩芽，带着蓬勃的生命力。纪临川闭上眼睛，笨拙地回应着，能清晰地感受到许星野微微颤抖的睫毛，和他逐渐加快的心跳。
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，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，空气中仿佛有细小的尘埃在跳舞。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，只剩下彼此温热的呼吸和越来越快的心跳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许星野才慢慢松开他，额头抵着他的额头，呼吸有些急促。“纪临川，”他的声音带着点不确定，又带着点坚定，“我好像……喜欢你。”
纪临川的心脏猛地一缩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。他看着许星野近在咫尺的脸，看着他眼里的认真和紧张，突然觉得鼻子一酸，眼眶有些发热。
他等这句话，好像等了很久很久。
“嗯。”纪临川轻轻应了一声，声音有些发颤，却异常清晰。
许星野愣了一下，随即反应过来，脸上爆发出灿烂的笑容，像瞬间绽放的烟花。他一把抱住纪临川，紧紧地，仿佛要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。
“太好了，纪临川，太好了！”他的声音带着点哽咽，埋在纪临川的颈窝，呼吸温热。
纪临川伸出手，回抱住他，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和微微的颤抖。阳光照在他们身上，暖洋洋的，驱散了所有的不安和恐惧。
原来喜欢一个人，是这样的感觉。像突然拥有了整个星空，明亮而温暖。
他们在天文台里待了很久，直到夕阳西下，金色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来，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。许星野牵着纪临川的手，慢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，影子被拉得很长，紧紧地依偎在一起。
“以后，我们就是秘密盟友了。”许星野笑着说，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。
“嗯。”纪临川点点头，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。
“那我们得定个暗号。”许星野突然停下脚步，认真地看着他，“比如……我碰你三次胳膊肘，就是说‘我想你了’。”
纪临川被他逗笑了：“幼稚。”
“那你碰我三次书本，就是说‘我也是’。”许星野不管他的吐槽，自顾自地定着暗号，“还有，每天早上我给你带豆浆，甜口的，就是一切顺利。”
纪临川看着他认真的样子，心里暖暖的。“好。”他轻声说。
夕阳下，两个少年的身影渐行渐远，手牵着手，像两颗相互吸引的星，在各自的轨道上，找到了属于彼此的引力。
回到家时，纪临川的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红晕。他把书包放在书桌上，看到许星野早上塞给他的那颗大白兔奶糖，正静静地躺在笔记本上。他剥开糖纸，把糖放进嘴里，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，像心里那份刚刚萌芽的感情，带着隐秘的甜。
他翻开笔记本，在昨天那片墨渍旁边，写下一行小字：
“今天，我也喜欢上了那颗恒星。”
窗外的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，夜幕开始降临，星星一颗接一颗地亮了起来，像在为这个秘密的夜晚，点亮一盏盏温柔的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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