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图上的告白

晚自习的铃声刚落，纪临川就被许星野拽着往实验楼跑。少年的手掌很热，攥得他手腕发紧，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他们的脚步次第亮起，又在身后逐一熄灭，像串起又散落的星子。

“慢点。”纪临川喘着气，被他拉得踉跄了两步。许星野这才放慢速度，却没松开手，只是转过头冲他笑，眼里的光比头顶的灯泡还要亮。

“带你看个好东西。”

天文台的门锁早就被许星野偷偷换了密码锁，他输密码时，纪临川瞥见数字是“1024”——今天的日期。指尖在键盘上敲出轻响，像是在敲某种隐秘的节拍。

推开门的瞬间，纪临川愣住了。

原本空旷的房间里，被贴满了星图。从黄道十二宫到猎户座悬臂，从梅西耶天体表到深空星云，大大小小的星图覆盖了四面墙壁，连天花板上都用荧光笔勾勒出银河的轮廓。最中间的观测台上，摆着盏暖黄色的小灯，灯光透过磨砂玻璃罩漫开来，给所有星图镀上了层温柔的光晕。

“怎么样？”许星野从背后轻轻环住他的腰，下巴搁在他肩上，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，“上周就开始准备了，本来想等你生日，忍不住提前拿出来了。”

纪临川的指尖抚过最近的一张星图，上面用红笔标注着密密麻麻的小字——不是天文数据，而是日期和短句。

“9.1 第一次见你，在篮球场，你像颗突然闯入视野的超新星。”

“9.3 暴雨夜，你攥着我衣角的力道，比天狼星的引力还强。”

“9.15 你把牛奶给我的时候，我偷偷数了你睫毛的根数，76根。”

字迹从最初的潦草渐渐变得工整，红墨水洇在纸上，像未干的血迹，又像跳动的火焰。纪临川的手指微微发颤，顺着那些字迹往下看，直到在猎户座的星图下方，看到一行加粗的字：

“10.24 我想把整个宇宙都送给你，可最想送的，是我自己。”

身后的呼吸变得温热，许星野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，声音贴着他的耳廓，带着点潮湿的颤音：“纪临川，我查过资料，说当行星运行到特定轨道，会出现‘凌日’现象——就是行星从恒星前面经过，挡住一小片光。”

他顿了顿，指尖轻轻点在星图上太阳的位置：“以前我总觉得自己是颗恒星，得一直亮着，不能被任何东西遮挡。可遇到你之后才发现……”

纪临川转过身，撞进他盛满星光的眼睛里。

“我想让你成为我的凌日行星。”许星野的拇指擦过他的眼角，动作轻柔得像触碰易碎的星尘，“哪怕被你挡住光芒，哪怕偏离原来的轨道，都没关系。”

纪临川的喉咙突然发紧，说不出一个字。他看着眼前的少年，看着他眼里毫不掩饰的认真和热烈，突然想起刚转学时，许星野趴在桌上睡觉的样子，那时怎么也想不到，自己会被这样的光芒彻底照亮。

“你不是说，冥王星就算被开除，也有自己的轨道吗？”纪临川的声音很轻，却异常清晰，“那我们……”

“我们就做彼此的轨道。”许星野打断他，俯身吻了上来。

这次的吻和前两次都不同。没有试探，没有犹豫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。暖黄的灯光落在两人交叠的睫毛上，星图上的银河仿佛在头顶缓缓流动，所有的星子都成了这场告白的见证者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许星野才稍稍退开，额头抵着他的，呼吸交缠：“我爸妈最近总催我退出篮球队，说影响学习。”他的指尖划过纪临川的手背，像是在描摹某种星轨，“我跟他们吵了一架，说要参加下个月的全市联赛。”

纪临川想起许星野父亲的身份——市医院的心外科主任，那样严谨刻板的家庭，大概很难容忍儿子“不务正业”地追着篮球跑。“他们……”

“别担心。”许星野笑了笑，捏了捏他的脸颊，“我跟他们打赌了，只要这次月考进前五十，就让我打完联赛。”他凑近了些，声音压低，带着点狡黠，“所以，纪大学霸，接下来的日子，得多靠你了。”

纪临川被他逗笑了，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：“你要是敢偷懒，我就……”

“就怎样？”许星野挑眉，故意往他怀里蹭了蹭，像只耍赖的大型犬，“罚我抄星图？还是罚我亲你？”

纪临川的脸瞬间红透，伸手想推开他，却被反握住手腕按在墙上。许星野的吻又落了下来，这次带着点恶作剧般的痒意，从唇角一路滑到耳垂。

“别动。”他的声音含糊不清，“让我抱会儿，就一会儿。”

纪临川不再挣扎，任由他抱着。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钻进来，在星图上投下细长的光斑，像道被拉长的影子。他能清晰地听到许星野的心跳，有力，沉稳，和自己的心跳渐渐重合，像两颗共振的星。

“对了，”许星野突然想起什么，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塞进他手里，“给你的。”

是枚银色的书签，形状像片猎户座的星云，背面刻着两个小字：星临。

“星野的星，临川的临。”许星野的耳朵有点红，“我找陈默帮我刻的，他说用的是激光雕刻机，比手工刻的清楚。”

纪临川摩挲着书签上的刻痕，冰凉的金属被掌心的温度焐热。“陈默他……”

“他什么都不知道。”许星野赶紧解释，“就说帮同桌做个生日礼物。”他挠了挠头，有点不好意思，“那家伙最近总用奇怪的眼神看我们，估计是猜着什么了，但他嘴严，你放心。”

纪临川想起那个总戴着黑框眼镜，看似木讷实则通透的同桌，心里泛起一丝暖意。或许，他们的秘密也并非完全孤立无援。

离开天文台时，已经快十点了。夜风带着凉意，许星野把外套脱下来披在纪临川肩上，带着他熟悉的阳光味。“下周联赛预选赛，来看吗？”

“嗯。”纪临川点点头，指尖攥着那枚星云书签，“我把笔记整理好给你，晚上……可以去你家刷题。”

许星野的眼睛瞬间亮了：“真的？”

“不过得早点结束，我妈会查岗。”

“没问题！”许星野笑得像个拿到糖果的孩子，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，“我让我妈多做份夜宵，她做的虾饺超好吃。”

两人并肩往校门口走，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，时不时交叠在一起。路过篮球场时，许星野突然停下脚步：“等打完联赛，我教你打篮球吧？”

纪临川想起自己每次体育课都躲在看台上的样子，摇了摇头：“我不行。”

“怎么不行？”许星野挑眉，突然抱起他转了个圈，吓得纪临川赶紧搂住他的脖子，“你长跑不是很厉害吗？体能肯定没问题，就是缺个人教。”他把人放下，眼里闪着狡黠的光，“就当……交换条件？你教我做题，我教你打球。”

纪临川的心跳还没平复，脸颊发烫：“谁要跟你交换。”

“那……”许星野凑近，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，“就当是情侣间的互助？”

最后两个字像颗投入心湖的石子，漾开层层涟漪。纪临川没说话，只是加快了脚步，耳尖却红得快要滴血。

送纪临川到楼下时，许星野突然从背后抱住他：“对了，林晚晴那边，我已经跟她说清楚了。”他的声音低沉了些，“我说我喜欢的人是你，让她以后别再做奇怪的事。”

纪临川猛地回头看他，眼里满是惊讶。他没想到许星野会说得这么直白。

“我知道你怕麻烦。”许星野的指尖轻轻拂过他的侧脸，“但有些事，躲不掉的。与其让她胡思乱想，不如一次说清楚。”他顿了顿，眼神变得格外认真，“我不想因为任何人，让你受委屈。”

纪临川的鼻子突然一酸，眼眶有些发热。他转过身，主动抱住了许星野，把脸埋在他的胸口：“嗯。”

夜色温柔，星光稀疏。少年的拥抱带着坚定的力量，仿佛能抵御所有未知的风雨。

回到家，纪临川把那枚星云书签夹在日记本里，正好落在今天写下的那行字旁边。他翻开物理课本，准备整理给许星野的笔记，却在扉页发现了张新的纸条。

还是许星野那龙飞凤舞的字迹：

“猎户座的箭终会射中天狼星，

就像我，

终会奔向你”

纪临川的指尖抚过那些字迹，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。窗外的月光落在书页上，温柔得像个吻。他知道，从今晚开始，有些东西彻底不一样了。

他们不再是小心翼翼守护秘密的盟友，而是决定并肩对抗整个宇宙的恋人。

就像那些逆行星轨，哪怕违背所有既定的规则，也要向着彼此的方向，坚定地运行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