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文台的誓约

周六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，纪临川就被手机铃声吵醒了。屏幕上跳动着“许星野”三个字，他指尖划过接听键时，听见对方带着睡意的声音：“起床没？我在你家楼下。”

纪临川掀开被子跑到窗边，果然看见许星野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，站在楼下的香樟树下。少年穿着白色连帽衫，帽子戴在头上，露出的侧脸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柔和。他手里还提着个塑料袋，隐约能看见里面装着豆浆和包子。

“马上下来。”纪临川挂了电话，手忙脚乱地穿衣服，镜子里的自己脸颊微红，眼里还带着没睡醒的水汽。

下楼时，许星野正仰头看着树冠，手指无意识地扯着背包带。听到脚步声，他转过身，眼睛亮了亮：“早啊，纪同学。”

“早。”纪临川走到他面前，注意到他膝盖上的护膝，“还疼吗？”

“早不疼了。”许星野拍了拍膝盖，笑得一脸灿烂，随即又小声嘟囔，“就是走路还有点不利索，等会儿可能要麻烦纪同学多照顾了。”

纪临川的耳根有点热，接过他手里的早餐：“先吃早饭。”

两人坐在小区的长椅上，晨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，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许星野咬着包子，含糊不清地说：“天文台的钥匙我借来了，社长说器材都调试好了，今天天气好，肯定能看到金星合月的余晖。”

纪临川点点头，喝了口豆浆，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，暖到了心里。

去学校的路上，许星野的脚步确实有些蹒跚。纪临川想扶他，又有点不好意思，手在身侧握了又松。许星野看出了他的犹豫，干脆主动伸出胳膊，搭在他的肩膀上：“借我靠靠，不然走不动了。”

少年的重量压过来，带着淡淡的洗衣液香味。纪临川的身体僵了僵，随即放松下来，任由他半倚着自己往前走。路过早点摊时，许星野突然停下脚步：“老板，要两串糖葫芦。”

红彤彤的山楂裹着晶莹的糖衣，递到纪临川面前时，还带着点温度。“你不是爱吃酸的吗？”许星野自己咬了一口，糖衣在嘴里裂开，发出清脆的响声。脸不红心不跳朝着纪临川笑嘻嘻:“需要我亲自把口中的喂你吃吗，纪同学～”

纪临川接过来“不…不用了。”随后咬了一颗，酸得眯起眼睛，心里却甜丝丝的。

实验楼的楼梯比想象中难走，许星野的膝盖时不时会疼，每上两级就要停一下。纪临川想扶他，他却摇摇头：“没事，就当锻炼了。”话虽如此，额角还是渗出了细密的汗珠。

到了天文台门口，许星野掏出钥匙打开门，一股淡淡的灰尘味扑面而来。“好久没来打扫了。”他笑着挠挠头，把背包放在地上，“我去开窗帘。”

厚重的遮光帘被拉开，晨光瞬间涌了进来，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。望远镜静静立在窗边，镜头对准着东方的天空。许星野走过去，调整了一下焦距，冲纪临川招手：“过来看看。”

纪临川走过去，把眼睛凑到目镜上。湛蓝的天空里，月亮还没完全落下，像枚被啃过的银饼，旁边的金星依旧明亮，只是距离比昨晚远了些。两颗星隔着淡淡的云层，像是在遥遥相望。

“好看吗？”许星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，带着点紧张。

“嗯。”纪临川点点头，眼睛舍不得离开目镜，“比课本上的图片好看多了。”

许星野笑了起来，伸手帮他理了理额前的碎发：“等冬天的时候，我带你去看猎户座大星云，用这个望远镜能看到淡淡的粉色，像棉花糖一样。”

纪临川的心跳漏了一拍，转过头，刚好对上许星野的目光。少年的眼睛在晨光里亮晶晶的，像盛着整片星空。四目相对的瞬间，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。

许星野慢慢靠近，温热的气息拂过纪临川的脸颊。他的目光落在纪临川的嘴唇上，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，轻声问：“我可以吻你吗？”

纪临川的脸瞬间红透了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，几乎要蹦出来。他没说话，只是轻轻点了点头。

柔软的唇瓣贴上来时，带着糖葫芦的甜味。许星野的吻很轻，像羽毛拂过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。纪临川闭上眼睛，睫毛微微颤抖，任由他加深这个吻。

晨光落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，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。望远镜里的金星和月亮，仿佛也在为他们见证这隐秘的心动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许星野才慢慢松开他，额头抵着他的额头，呼吸有些急促。“纪临川，”他的声音带着点沙哑，“我好像……喜欢你很久了。”

纪临川的眼眶突然就红了，他伸出手，紧紧抱住许星野的腰，把脸埋在他的胸口。少年的心跳很有力，隔着薄薄的衣料传过来，让他感到无比安心。

“我也是。”他的声音闷闷的，带着点哽咽，“从第一次在操场上看到你，就……”

后面的话没说完，就被许星野的吻堵住了。这次的吻比刚才更用力，带着压抑了很久的渴望。许星野的手紧紧抱着他，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似的。

窗外的金星和月亮渐渐隐没在晨光里，可天文台里的两颗心，却靠得越来越近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两人终于分开，脸颊都红得厉害。许星野从背包里拿出个东西，递到纪临川面前：“给你的。”

是个小小的玻璃罐，里面装着许多星星形状的折纸，五颜六色的，在晨光里闪着光。“我折了好久，”许星野挠挠头，有点不好意思，“听说每折一颗星星，就能实现一个愿望。”

纪临川接过来，打开罐子，拿出一颗蓝色的星星拆开，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：“希望纪临川今天能跟我说句话。”再拆一颗红色的，上面写着：“希望纪临川不要生我的气。”绿色的那颗写着：“希望能永远和纪临川一起看星星。”

一颗又一颗，字迹从生疏到熟练，愿望从胆怯到坚定。纪临川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，砸在星星纸上，晕开了墨迹。

“你怎么哭了？”许星野慌了，伸手想帮他擦眼泪，却被他抱住了。

“许星野，”纪临川的声音带着哭腔，“以后不许再跟我冷战了，也不许再受伤了，更不许……再离开我。”

“不冷战，不受伤，不离开。”许星野紧紧抱着他，声音坚定，“纪临川，我向你保证。”

他从脖子上解下一条项链，挂在纪临川的脖子上。吊坠是个小小的银色星星，上面刻着一个“野”字。“这是我爸给我的，说是出生时就戴着的。”许星野摸着吊坠，认真地说，“现在给你，就当是……定情信物？”

纪临川的脸更红了，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，递给他。是枚银色的戒指，样式很简单，上面刻着细小的星轨图案。“我攒钱买的，”他的声音很轻，“本来想等你生日再送的。”

许星野接过来，戴在无名指上，大小刚刚好。他笑着伸出手，展示给纪临川看：“真好看。”

两人相视而笑，眼里的光芒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。

许星野突然想起什么，从背包里拿出个笔记本，翻开其中一页，上面画着一张简易的星图，用红笔圈出了两个点。“你看，”他指着星图说，“这是太阳系的黄道面，所有行星都应该沿着这个平面运行，可有的行星会逆行，就像……就像我们。”

纪临川看着星图，没说话。

“他们都说行星逆行是不正常的，就像他们觉得我们这样也是不正常的。”许星野的声音低了些，却很坚定，“可我觉得逆行没什么不好，至少这样，我们能多看彼此几眼。”

他转过头，看着纪临川的眼睛，认真地说：“纪临川，不管别人怎么说，不管未来会遇到什么，我都想跟你一起，沿着我们的轨道走下去。”

纪临川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，暖暖的。他点点头，声音带着哽咽：“好。”

晨光穿过窗户，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，戒指和项链的光芒交织在一起，像是在谱写一首无声的星曲。望远镜依旧对准着天空，只是此刻，它见证的不再是遥远的星辰，而是两颗紧紧相依的心。

许星野突然想起什么，从背包里拿出相机：“我们拍张照吧，纪念一下。”

纪临川有点不好意思，却还是点了点头。许星野打开自拍模式，把纪临川拉到身边，两人的头靠在一起，对着镜头露出笑容。按下快门的瞬间，纪临川看到屏幕里的自己，嘴角扬起的弧度，是从未有过的温柔。

照片被设置成了手机壁纸，背景是湛蓝的天空和两颗依偎的星，前景是两个笑得灿烂的少年。

离开天文台时，已经快中午了。许星野的膝盖还是不太方便，纪临川扶着他慢慢下楼。走到楼梯口时，许星野突然停下脚步，从背包里拿出个东西，塞到纪临川手里：“这个给你。”

是本厚厚的相册，封面是星空图案。纪临川翻开一看，里面贴满了各种星星的照片，有猎户座的，有天狼星的，还有昨晚的金星合月。每张照片下面都写着日期和简单的注解，最后一页贴着一张天文社的传单，正是纪临川第一次收到的那张，上面的“望远镜永远给你留着”被用红笔描了一遍。

“以后我们看到的星星，都贴在这里面。”许星野笑着说，“等老了的时候，就坐在摇椅上，一张一张地看。”

纪临川的眼眶又热了，他合上相册，紧紧抱在怀里：“好。”

走出实验楼，阳光正好。许星野牵起纪临川的手，十指相扣。“去吃馄饨吧？”他笑着说，“我知道有家店，味道特别好。”

纪临川点点头，任由他牵着往前走。少年的手掌很暖，紧紧地握着他，像是在传递一种无声的力量。

路过篮球场时，几个低年级的学生正在打球，看到他们时，好奇地看了几眼。纪临川的手紧了紧，想松开，却被许星野攥得更紧了。

“别怕。”许星野的声音很轻，却带着坚定，“我们没做错什么。”

纪临川看着他的侧脸，心里的犹豫渐渐散去。他抬起头，迎着阳光，挺直了脊背。是啊，他们没做错什么，只是爱上了一个人而已，就像行星遵循着自己的轨道，本就该如此。

馄饨店的热气氤氲了窗户，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放在桌上，撒着翠绿的香菜。许星野把自己碗里的虾仁都夹到纪临川碗里，看着他吃，眼里满是笑意。

“对了，”许星野突然想起什么，“下周六是我生日，我爸妈要在家办派对，你……要不要来？”

纪临川愣了愣，抬起头：“可以吗？”

“当然可以！”许星野笑得一脸期待，“我想把你介绍给他们，正式的那种～”

纪临川的心跳漏了一拍，点了点头：“好。”

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，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，温暖而耀眼。就像他们的未来，或许会有风雨，或许会有阻碍，但只要彼此的手紧紧相握，就一定能沿着自己的轨道，一直走下去。

有些誓约，不需要惊天动地，只需要在晨光里，在星空下，在彼此的眼里，轻轻说一句“好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