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日宴的暗流

许星野生日前的这一周，空气里都飘着隐秘的甜。

纪临川会在早读课上收到许星野塞来的热牛奶，包装纸上总画着歪歪扭扭的笑脸；许星野的物理错题本里，时常夹着纪临川用红笔标注的解题思路，末尾偶尔会画一颗小小的星星；晚自习后，两人会绕远路回家，路灯把影子拉得老长，手指在口袋里悄悄勾在一起，掌心的温度烫得像要烧起来。

陈默看着这两人眉来眼去的样子，终于忍不住在课间堵住纪临川：“你们俩这是……官宣了？”

纪临川正在给许星野整理被风吹乱的衣领，闻言手一顿，耳尖悄悄红了：“什么官宣？”

“别装了。”陈默挤眉弄眼，“许星野昨天跟人说‘我家临川’，那语气，酸得我牙都要掉了。”他拍了拍纪临川的肩膀，“行啊你，把咱们校草拿下了。”

纪临川没说话，只是低头时，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了扬。

许星野恰好从外面回来，手里拿着两袋薯片，听到他们的对话，径直走到纪临川身边，把其中一袋塞给他，然后挑眉看向陈默：“羡慕？羡慕也没用。”

陈默翻了个白眼：“狗男人，重色轻友。”

三人笑闹着，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们身上，带着少年时代独有的明媚。只是这份明媚里，总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影——林晚晴看过来的眼神，越来越冷了。

她不再像以前那样黏着许星野，却总在不经意间出现在两人视线里。有时是在食堂里，端着餐盘坐在他们斜对面，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纪临川；有时是在走廊上，故意和许星野的朋友搭话，声音大到能让纪临川听见：“星野生日宴，他爸妈特意叮嘱我一定要去呢。”

纪临川握着书的手指紧了紧，许星野察觉到他的不安，悄悄在桌下握住他的手，指尖轻轻捏了捏，像是在说“别理她”。

周五下午，纪临川去礼品店给许星野挑生日礼物。他在一个玻璃柜台前停住脚步，里面摆着个小小的天文望远镜模型，镜头可以转动，底座上刻着“猎户座”的英文。

“这个多少钱？”他指着模型问店员。

“两百八。”店员笑着说，“这是新款，卖得特别好。”

纪临川摸了摸口袋里的钱，是他省了两个月的零花钱。他咬了咬牙，把钱递了过去：“我要这个。”

走出礼品店时，手里多了个精致的礼盒。他想象着许星野收到礼物时的表情，嘴角忍不住弯了弯。

周六晚上，纪临川站在许星野家别墅门口，手心微微出汗。他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，牛仔裤洗得发白，怀里抱着礼盒，站在璀璨的灯光下，显得有些局促。

门铃响了几声，开门的是许星野的妈妈。她穿着一条米色的连衣裙，看到纪临川时，眼睛亮了亮：“是临川啊，快进来。”

客厅里已经来了不少人，大多是许星野的亲戚和同学。音乐声、说笑声交织在一起，显得格外热闹。纪临川刚走进门，就看到许星野穿着黑色西装，正被一群人围着说笑。

少年褪去了平日里的校服，换上西装后，显得格外挺拔。他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，露出光洁的额头，笑起来时，虎牙依旧晃眼。

许星野也看到了纪临川，眼睛瞬间亮了起来，像是在人群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颗星。他拨开人群跑过来，自然地揽住纪临川的肩膀：“你来了。”

“生日快乐。”纪临川把礼盒递给他，声音有些轻。

“谢谢。”许星野接过来，迫不及待地打开，看到里面的望远镜模型时，眼睛亮得惊人，“这个我找了好久！你怎么知道我想要？”

“猜的。”纪临川笑了笑。

“你太懂我了。”许星野拿起模型，在他耳边小声说，“等会儿我带你去我房间，给你看个好东西。”

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，纪临川的脸有些发烫。

许星野的爸爸许明远站在不远处，看着两人亲密的举动，眉头微微皱了皱。许妈妈赶紧走过去，拉了拉他的胳膊，低声说：“孩子生日，高兴点。”

许明远没说话，只是端起酒杯，喝了一口。

“星野，这就是你常说的那个新同学啊？”一个穿着旗袍的阿姨走过来，笑着打量纪临川，“长得真秀气。”

“他叫纪临川，是我们班学霸。”许星野骄傲地说，“物理特别厉害。”

“是吗？”阿姨笑着说，“那可得让我们家星野多学学，他啊，就知道打球看星星，心思一点都不在学习上。”

纪临川礼貌地笑了笑：“许星野也很厉害，篮球打得特别好。”

许星野听到这话，偷偷在纪临川手心挠了一下，眼里满是笑意。

就在这时，门口传来一阵骚动。林晚晴穿着一条粉色的公主裙，手里捧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，笑着走了进来：“星野，生日快乐！”

她今天化了淡妆，长发披肩，看起来格外漂亮。客厅里不少男生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。

“谢谢。”许星野的语气淡淡的，没像对纪临川那样热情。

林晚晴像是没察觉到他的冷淡，径直走到他面前，把礼盒递过去：“这是我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限量版篮球，你肯定喜欢。”她说着，目光扫过纪临川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挑衅。

“放那边吧。”许星野指了指墙角的礼物堆，语气依旧平淡。

林晚晴的脸色僵了一下，随即又笑了起来：“星野，我们好久没一起玩了，等会儿能不能陪我跳支舞？”

“不了，我等会儿要带纪临川去看我的星空投影仪。”许星野想也没想就拒绝了。

周围的空气瞬间有些尴尬。林晚晴的眼圈红了，委屈地看着许星野：“你以前从来不会拒绝我的。”

“以前是以前，现在是现在。”许星野的语气很坚定，“我想多陪陪我朋友。”

“朋友”两个字，他说得格外重。

纪临川站在一旁，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，有好奇，有探究，还有些不怀好意。他的手指紧了紧，想往后退，却被许星野攥住了手。

“别怕。”许星野在他耳边轻声说。

林晚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：“星野，你是不是因为他，才故意疏远我的？我们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吗？你忘了小时候你说过要娶我……”

“晚晴！”许星野皱起眉头，“别胡说。”

“我没胡说！”林晚晴提高了声音，“大家都知道我们是青梅竹马，要不是他来了……”

“够了！”许星野的声音冷了下来，“我和你从来都只是朋友，跟纪临川没关系。你要是再这样，就请你离开。”

林晚晴没想到他会这么不给自己面子，哭得更厉害了。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，目光在三人之间来回移动。

许明远走了过来，脸色沉得吓人：“星野，怎么跟晚晴说话呢？”

“爸，是她……”

“够了！”许明远打断他，“不管怎么说，晚晴是客人，你这样太没礼貌了。”他转向林晚晴，语气缓和了些，“晚晴，别跟他一般见识，叔叔替他给你道歉。”

“叔叔，我没事。”林晚晴擦了擦眼泪，委屈地说，“我就是……就是觉得星野好像变了，有点不习惯。”

许妈妈也走过来打圆场：“好了好了，都是孩子，闹点别扭很正常。晚晴，阿姨带你去吃点蛋糕。”

林晚晴点点头，被许妈妈拉着走开时，还不忘回头看了纪临川一眼，眼神里带着怨毒。

纪临川的手心全是汗，他看着许星野紧绷的侧脸，轻声说：“对不起，都是因为我……”

“跟你没关系。”许星野打断他，握紧了他的手，“是我自己想清楚了，不想再给她错觉。”他顿了顿，看着纪临川的眼睛，认真地说，“我只想对你好。”

周围的喧闹仿佛都消失了，纪临川看着少年眼里的坚定，心里暖暖的。他摇摇头：“我不怪你。”

许明远走过来，冷冷地看了纪临川一眼，然后对许星野说：“跟我来书房一趟。”

许星野的脸色变了变，对纪临川说：“你在这儿等我，我很快回来。”

纪临川点点头，看着他跟着许明远走进书房，心里有些不安。

客厅里的气氛有些微妙，不少人都在偷偷打量纪临川。他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，端起一杯果汁，却没什么胃口。

陈默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，拍了拍他的肩膀：“别担心，许星野能搞定。”

“嗯。”纪临川点点头，心里却还是七上八下的。

书房里，许明远把一份文件扔在桌上：“这是我给你找的出国交流项目，高中毕业就去美国，那边的大学我都联系好了，既能打篮球，也能学天文，比在国内强多了。”

许星野皱起眉头：“我没说要出国。”

“我已经替你决定了。”许明远的语气不容置疑，“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，心思全不在学习上，整天就知道跟那个转学生混在一起！我告诉你，我绝对不允许你跟他走得太近！”

“爸，我跟纪临川只是朋友！”许星野急了。

“只是朋友？”许明远冷笑一声，“刚才在客厅的样子，当我瞎吗？许星野，我警告你，你要是敢跟他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，就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儿子！”

“爸！”许星野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失望，“你怎么能这么说？纪临川是个很好的人，我们……”

“够了！”许明远打断他，“我不想听你说这些。这份文件，你必须签！否则，你就别想再碰篮球，也别想再去天文社！”

许星野看着父亲严厉的脸，又想起客厅里纪临川安静等待的样子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，又酸又涩。他咬紧牙关，摇了摇头：“我不签。”

“你再说一遍？”许明远的声音提高了八度。

“我说，我不签！”许星野抬起头，眼里带着倔强，“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，我不会出国，更不会跟纪临川断交！”

“反了你了！”许明远气得发抖，扬手就要打他。

许星野没躲，闭上眼睛，准备承受这一巴掌。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落下，他睁开眼，看到母亲站在两人中间，拦住了父亲的手。

“你要打就打我吧！”许妈妈的声音带着哭腔，“孩子长大了，有自己的想法了，你就不能尊重他一次吗？”

许明远看着妻子通红的眼睛，慢慢放下了手，胸口剧烈起伏着：“好，好得很！你们都联合起来气我！”他转身走出书房，砰地一声关上了门。

许妈妈抱住许星野，眼泪掉了下来：“傻孩子，跟你爸犟什么。”

“妈，我不想离开这里，不想离开纪临川。”许星野的声音带着哽咽。

“妈知道，妈都知道。”许妈妈拍着他的背，“别担心，有妈在呢。”

过了很久，许星野才走出书房。他的眼睛有些红，看到纪临川时，努力挤出一个笑容：“让你久等了。”

“没事。”纪临川看着他，轻声问，“叔叔没为难你吧？”

“没有。”许星野摇摇头，拉起他的手，“走，我带你去我房间看星空投影仪。”

两人上了楼，许星野的房间很整洁，书桌上摆着纪临川送的望远镜模型，旁边是那个装满星星折纸的玻璃罐。

许星野关了灯，打开投影仪。天花板上瞬间布满了璀璨的星空，猎户座、天狼星、金星……清晰可见，仿佛把整片夜空都搬进了房间。

“好看吗？”许星野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。

“嗯。”纪临川点点头，眼睛里映着漫天星光。

许星野从身后抱住他，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：“纪临川，不管我爸说什么，我都不会离开你。”

纪临川的心脏猛地一缩，他转过身，看着许星野的眼睛，里面的星光比天花板上的还要亮。“我相信你。”他轻声说。

两人在漫天星光下相拥，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彼此。只是他们都知道，刚才书房里的争执，只是这场抗争的开始。未来的路，注定不会平坦。

生日宴快结束时，纪临川准备回家。许星野坚持要送他，两人并肩走在安静的街道上，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。

“今天对不起，让你受委屈了。”许星野的声音有些低沉。

“不关你的事。”纪临川摇摇头，“林晚晴她……”

“我会跟她说清楚的，以后不会再让她打扰我们了。”许星野握紧了他的手。

纪临川点点头，心里却有些不安。他总觉得，林晚晴不会就这么放弃。

走到纪临川家楼下，许星野突然抱住他，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：“晚安。”

“晚安。”纪临川看着他，“路上小心。”

许星野点点头，转身离开时，又回头看了他一眼，眼里满是不舍。

纪临川站在楼下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，才转身上楼。推开家门，看到妈妈坐在客厅里，脸色不太好。

“妈，你还没睡？”纪临川有些惊讶。

苏媛站起身，看着他：“临川，你跟那个许星野……是不是走得太近了？”

纪临川的心跳漏了一拍，攥紧了手里的书包带：“妈，我们只是朋友。”

“只是朋友？”苏媛叹了口气，“今天许星野的妈妈给我打电话了，说了你和林晚晴的事。临川，妈妈不是反对你交朋友，可你是个男孩子，跟另一个男孩子走那么近，传出去不好听。”

“妈，我们真的没什么……”

“我不管你们有没有什么，”苏媛打断他，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，“以后离许星野远一点，听到没有？”

纪临川看着妈妈严肃的脸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，说不出话来。他知道，妈妈和许星野的爸爸一样，都察觉到了他们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。

这场刚刚开始的爱恋，就像逆行的行星，注定要面对来自整个星系的阻力。只是他们都没想到，这场阻力，会来得这么快，这么猛烈。

回到房间，纪临川躺在床上，看着天花板，上面仿佛还残留着许星野房间里的星光。他摸了摸脖子上的星星项链，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，心里却暖暖的。

他拿出手机，给许星野发了条消息：“早点睡，别想太多。”

很快收到了回复：“嗯，你也是。晚安，我的星星。”

纪临川看着那行字，嘴角忍不住弯了弯。他知道，未来的路很难走，但只要身边有许星野，他就有勇气走下去。

窗外的夜空很晴朗，金星还在闪烁，像是在为这两个倔强的少年，指引着逆行的方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