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余温

纪临川再次睁眼时，窗外天光已透亮。

窗帘未合严，一道金亮的光斜斜切进来，刚好落在许星野侧脸。他还睡着，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影，呼吸均匀地拂过纪临川颈窝，带着点初醒的微哑。纪临川动了动，腰侧传来熟悉的酸胀——昨晚两人熬夜拼完那组复杂的星轨模型，趴在桌上睡着了，不知什么时候被许星野挪到了床上，此刻浑身都有些僵硬。他耳廓不由自主地发烫，想起深夜里两人凑在台灯下讨论行星运行轨迹的专注，连蝉鸣都成了背景音。

他想从许星野怀里小心退出来，后腰却被那只带薄茧的手更紧地圈住。许星野没睁眼，声音黏糊糊裹着睡意：“醒了？”

“嗯。”纪临川声音发干，往被子里缩了缩，鼻尖蹭过对方锁骨处温热的皮肤，“几点了？”

许星野摸过床头柜的手机，眯眼瞧了瞧：“九点。我爸妈中午才回，不急。”说话时，圈在纪临川腰上的手开始轻动，指尖顺着腰线慢慢摩挲，像是在比划昨晚模型里某个星轨的弧度。

纪临川被摸得发痒，往旁躲了躲，反倒被拽得更紧。许星野终于睁眼，眼底还蒙着层睡意，看向他的目光却亮得惊人，像揉进晨光的碎金：“昨天拼模型到那么晚，累着了？”

纪临川脸“腾”地一下就红了，伸手去捂他的嘴——昨晚自己盯着图纸发呆时，被许星野调侃“是不是看傻了”，现在倒被反将一军。手腕却被握住按在枕上，许星野低头在他额角轻轻碰了下，像朋友间亲昵的招呼，带着惺忪的温柔：“别闹，让我再靠会儿。”

“松开……”纪临川含糊哼着，腿却不由自主往对方身上靠了靠——床不算宽，两人挤在一起才不会掉下去。隔着薄薄的睡衣，能觉出对方身体的温度，带着刚睡醒的暖意。许星野低笑，头往他颈窝埋了埋，呼吸拂过那片皮肤，带来一阵微痒：“别动，再睡十分钟。”

“别闹……”纪临川声音发颤，指尖攥紧许星野的睡衣领口，布料被扯得发皱。许星野没停，手探进被子，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，像在安抚熬夜后没睡够的人：“再眯会儿，早饭我去买你爱吃的豆浆油条。”

晨光从窗帘缝漫进来，照亮空气中浮动的尘埃，也照亮纪临川泛红的眼角。许星野动作很慢，带着安抚的耐心，指尖触到他后背时，纪临川瑟缩了下，却没推开。他望着许星野近在咫尺的脸，对方睫毛像沾着光，眼神里的熟稔与在意交织，像潮汐般将他漫过——从高中同桌到现在，这种无需多言的默契早已刻进骨子里。

“许星野……”他低低喊了声，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依赖。许星野应了声，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，指尖带着刚睡醒的微暖：“嗯？”

被子滑落到腰际，露出大片白皙皮肤，被晨光染成淡金。许星野的手很稳，帮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，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细心，像在照顾熬夜后精神不济的朋友。他低头看了眼纪临川，对方呼吸还带着点没睡醒的轻浅，指尖在他胳膊上无意识地划着圈，像在勾勒昨晚没拼完的星图线条。

房间里很静，只有两人渐匀的呼吸，和偶尔泄出的、带着困意的轻哼。纪临川的腿搭在许星野腰侧，皮肤相贴处沁出薄汗——天热，两人挤在一起难免出汗，混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。他能感觉到许星野的克制，明明自己也困得睁不开眼，却还不忘调整姿势让他躺得更舒服，直到他浑身放松，眼神迷蒙地望着他，小声说：“想喝水。”

“等着。”许星野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，却清晰传到纪临川耳中。他低笑，抽回手，慢条斯理坐起身，抓过搭在床边的T恤套上，又弯腰帮纪临川把枕头垫得更高些。布料摩擦皮肤的轻响，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，让纪临川的脸更红了——总觉得麻烦对方太多。

他别过脸，不想看，却被许星野轻轻敲了敲额头：“躺着，我去倒水。”许星野声音哑得厉害，眼神里带着自然的熟稔，“不然待会儿油条凉了。”

纪临川乖乖迎上他的目光，感觉对方转身下床时，带起一阵微风。那点熟悉的酸胀还在，却很快被一种更强烈的、难以言喻的安心取代。他喘了口气，指尖深深掐进身下的床单，留下几道浅淡的印子——想起高中时生病，也是许星野跑遍学校小卖部给他买热粥，这份照顾好像从没变过。

许星野的动作很快，端着水杯回来时，晨光在他手臂的肌肉线条上流动，像镀了层金边。纪临川望着他额角的碎发，紧抿的唇，眼底翻涌的坦然，忽然眼眶一热——有这样的朋友，好像再难的事都能扛过去。

他抬手接过水杯，指尖碰到对方递过来的杯壁，把水往嘴边送。这个动作带着点笨拙的自然，像要把所有的感激与依赖都藏在沉默里。许星野愣了下，随即笑了，伸手帮他调整了下杯沿的角度，免得烫到嘴。

“慢点喝。”许星野的声音很轻，纪临川被照顾得说不出话，只能任由对方帮自己掖好被角，身体随着动作轻轻调整姿势，像在风浪里找到安稳港湾的小船。晨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，照亮眼角因困意泛起的水汽，很快被许星野递来的纸巾擦去。

片刻后，纪临川喝完水，把杯子递还给许星野，在一阵舒适的放松中轻喘着平复下来。

许星野接过杯子放好，轻轻帮他转了个身，让他侧躺着更舒服些。

【指尖带着薄茧的温度，先是极轻地落在肩头，像拂过模型上的灰尘。而后顺着后背轻轻拍着，像安抚熬夜后的疲惫，每一寸触碰都带着耐心的熟稔。呼吸在头顶渐渐平稳，直到彼此的气息彻底交融，像两缕缠绕的风，在晨光里织出温和的网。】

不知过了多久，当纪临川觉得呼吸都变得平稳时，许星野的动作慢了下来，一声轻叹后，把薄被往上拉了拉盖住他的肩膀。纪临川浑身一颤，困意再次袭来，在彻底的放松中失了力气，软软靠在枕头上。

许星野坐在床边，看着他呼吸渐渐均匀，胸口随着呼吸轻微起伏，呼吸温得像暖火，落在他发顶。过了好一会儿，他才缓过来，俯身把纪临川额前的碎发拨开，用被子盖住两人刚才蹭开的被角。

“睡会儿吧，醒了吃早饭。”许星野声音带着沙哑的笑意，手指穿过纪临川汗湿的头发，轻轻按摩着他的头皮。纪临川没说话，只是往枕头里钻了钻，把脸埋在柔软的枕套里，听着身边熟悉的呼吸声，觉得无比安心。

晨光渐渐移到墙上，照在许星野贴的星图上。猎户座的红圈在光线下格外醒目，仿佛在无声见证着一切。纪临川半眯着眼望着星图，忽然含糊问：“天文社的庆功宴，你去吗？”

许星野捏了捏他的脸，笑：“你想去，我就去。”

纪临川哼了声，故意说：“陈曦学姐也会去，她昨天还说要带新的望远镜……”

话没说完就被许星野轻轻敲了敲后脑勺，带着点惩罚似的，力道却很轻：“不许转移话题，你的物理竞赛一等奖，打算怎么请客？”许星野松开他，眼神里藏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，“我要吃上次说的那家火锅。”

纪临川看着他这模样，忍不住笑起来，眼角还带着点水汽，显得格外放松。“偏不，”他故意逗他，“王浩说要去吃烧烤，他还说……”

许星野没等他说完，伸手揉了把他的头发，把他按回枕头上：“看来刚才还是没让你睡够，”许星野眼神里带着笑意，手又开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，“得让你好好想想，到底该请我吃什么。”

纪临川吓了一跳，连忙求饶：“我错了……许星野，别闹了，再睡会儿，不然油条真凉了……”

许星野低笑，没再继续，先低头在他发顶碰了下，把他往被子里塞了塞。随后指尖轻轻蹭过纪临川的胳膊，他能感觉到那处皮肤因为出汗微微发潮，带着点黏腻的凉，贴在布料上。

掌心落下的轻拍带着点力道，纪临川浑身轻颤，毛孔微张，从心底漫出的暖意渐渐盖过那一丝微麻的触感。

“知道我为什么总想着跟你凑一起吗？”许星野在他耳边低语，声音里带着只有两人能懂的熟稔，“因为跟你在一块儿，不管做什么都踏实。”

这份相处模式自然又坦诚，仅仅是这样的亲近，便已显露出全然的信赖。“记住了，”许星野在他耳边轻声说，“请客必须听我的，不然……”

他没说完，但纪临川能感觉到对方又开始故意挠他的痒，吓得连忙点头。许星野满意地笑了，靠在床头闭上眼，阳光透过窗帘缝照在两人相靠的手臂上，温暖而耀眼。

窗外传来邻居开门的声响，还有远处街道的车鸣，新的一天已经开始。但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，时间仿佛慢了下来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，和晨光里弥漫的、独属于他们的安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