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91年,7月15日,晴
昨晚喝醉了,醒来后头很痛,隐约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。果不其然,桌角压着张纸条,旁边还放着瓶未开封的酒。那字迹张扬利落,落在纸上的力道却像淬了冰,内容看得我心头发紧——
「我被你逮捕了,长官。」
……是马嘉祺。错不了,是他的手笔。
我到底做了什么?
这个问题在脑子里盘旋了一早上。罢了,再也不能和他喝酒了,再喝怕是要彻底失控,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荒唐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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警局。
回局时走廊里的空气都是沉的。同事们围在公告栏前,声音压得低,却挡不住那股焦虑。
案子卡了太久,尸检报告在桌上码得整整齐齐,每一页都清清楚楚,可凶手的影子还飘在雾里。受害者死得那样惨,死后还要被解剖刀划开皮肉,这几天家属总在门口的石狮子旁坐着,哭声裹着风飘进来,说人都死了,连个全尸都不能留吗。
警察能做的其实有限。只能咬着牙拒开火化证明,硬向上面申请了三十天尸体保存期。三十天,到期就得按规矩火化,证据链一断,之前的力气就全白费了。
大家手里攥着的,不过是三十天的生死线。
长眠与破案,从来都是道单选题。
老何站在窗边,白制服的领口扣得严丝合缝,肩章在日光里闪着冷光。他望着楼下那排石狮子,背影僵了许久,才哑着嗓子开口:
何明义就这么等着?
办公室里静得能听见笔尖划过纸的声响。姜梨顺着他的目光望下去,心里的沉郁忽然翻涌上来。
何明义不行
他猛地转过身。
何明义我们是猎手,猎手从不会等着猎物喘气——我们等的是他露出破绽
等什么?彼此都心知肚明。
凶手不会低估警察的鼻子,大家也不敢轻看他的狠。就像两盘棋摆在一起,棋手都盯着对方的棋路,落子前藏着十步后的杀招。
一步错,满盘就都成了死棋。
马嘉祺背着包出了小区。
没用水洗过的帆布包边角发皱,里面的摄像机硌着腰,夹层里的枪沉甸甸的,像块贴肉的冰。路口的公交车突突地冒黑烟,他没往经纬路走,拐进了另一条岔路。
步子迈得缓,像在遛弯,眼睛却像扫雷似的过着沿街的铺子。
他挂名的那个工作地,不过是块挡箭牌——人多的地方好挑猎物,每次闲聊时递烟的手、笑起来的弧度,都是裹着糖衣的试探。
全城都在警戒,警察的皮鞋底快把街道磨出坑了。巡逻从一天两次加到三次,警车闪着灯在街上晃,民警腰间的枪套鼓囊囊的,必要时能直接鸣枪。
可谁也不会多看他一眼。这张干净得像学生的脸,就是最好的伪装。
人皮底下藏着什么,本就没人能看透。
他要去的是汉江路。这边热闹,电车叮当响,铺子挨着铺子,他的下一个目标就在这儿。
九十年代的摄像头金贵得很,只肯待在银行、政府院儿和大厂门口,汉江路这种地方,连路灯都时亮时不亮,正好。
不急。
被盯上的猎物跑不了。马嘉祺望着那排老旧的砖房,指尖在包带上蹭了蹭——白天的眼睛太多,得等天黑透。
还有一小时,夕阳就该沉进楼缝里了。
“咔嚓”
相机快门声轻得像虫鸣。镜头里收进穿蓝布衫的行人、掉了漆的公交站牌、墙头上探出来的石榴枝,他眯着眼调焦距,把那些寻常景色框进取景器时,眼里没什么情绪,像在看一盘摆好的棋。
黄昏的最后一点光被夜色吞了。马嘉祺走向那家关了门的烟铺,檐角的灯忽明忽暗,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。
路过的人瞥他一眼,只当是哪个爱拍夜景的年轻人,帽檐压得太低,连眉眼都看不清,谁会真的往心里去?
这烟铺开了快二十年,木头门框都发乌了。前几天老板去他那儿修相机,递烟时指缝里的黑泥,还有说最近挣了笔巧钱时眼里的光,就足够让他成了目标。
门是锁着的。马嘉祺从包里摸出根细铁丝,手腕转了两圈,锁芯咔嗒响了声。里面传来拖鞋蹭地的动静,老板在门后嘟囔:
龙套这时候还有买烟的?
锁开了,老板探出头,看见个戴帽的年轻人,背着个旧包,也没多想,侧身让他进来:
龙套要啥牌子?
他转身往柜台走,玻璃柜里的烟盒码得整齐,压根没留意身后的门——在他转身的瞬间,已经被轻轻带上了。
马嘉祺红塔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