放下衣摆时，病房里已经热闹起来。
隔壁床的大叔被家属扶着坐起来，床底塞满了果篮和牛奶箱，有个印着“万事如意”的红布包甚至挪到了他的床头柜边。马嘉祺没在意，扯过薄被盖到腰间，重新躺好。
输液管里的药液正一滴一滴往下坠。护士又进来换瓶，针头刺入血管的瞬间，一小截殷红的血倒流上去，在透明的药液里慢慢晕开，像朵骤然绽放又迅速凋零的花。
护士利落地解开他手腕上的止血带，那点红又乖乖退了回去。
马嘉祺望着天花板上的吊扇。他猜不准何明义信了多少，那天老刑警话里藏着的钩子明晃晃的，显然没全信他的“被胁迫”。
被怀疑是肯定的。
可那又怎样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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几天前。
龙套哎哎哎，人呢？
一道陌生的声音撞进昏暗的房间，瘦高的身影慢悠悠踱进来，皮鞋尖踢到地上的空酒瓶。
原本吵吵嚷嚷的人群霎时静了，几十双眼睛齐刷刷扎向门口。
这里是走私链上的一个窝点，进出得刷内部通行证，今天竟闯进来个生面孔。
这人却熟门熟路地往屋里走，手指漫不经心地划过堆在墙角的纸箱。
龙套问你们呢
他歪了歪头。
龙套我要的人呢？
人群里有人嘀咕：
#龙套这不都在这儿吗？
“啪——”
一声脆响，最前排一个黄毛被踹得踉跄着跪倒，双手被反剪在背后。光线太暗，看不清他的脸，只能看见那双眼睛瞪得像要裂开，死死盯着来人。
龙套喏
来人用鞋尖点了点地上的人。
龙套找的就是他
#龙套他？
有人咋舌。
皮鞋尖碾过黄毛的右脸，灰屑混着血珠粘在地上。
龙套不然呢？
与此同时，城市另一端的警局。
何明义就是他？
何明义抹了把额头上的汗，掌心的湿冷印在文件夹上。庄庭把刚调出来的档案袋推到他面前，牛皮纸封皮上印着“林志”两个字，边角都磨得起了毛。
档案里的照片有些模糊，男人穿着囚服，眉眼间带着股狠劲。庄庭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：
庄庭林志，xx县人。以前总打架，都是些皮外伤，最多拘留几天。87年那次动了刀，把人捅进了医院，好在没伤及要害，判了三年，去年刚出来
何明义现在在哪？
庄庭没消息，像人间蒸发了
何明义的指节叩着桌面，发出“笃笃”的响。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和马嘉祺的对话——
马嘉祺是林志逼我的
那年轻人说这话时，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浅影，像藏着什么。
一开始他是起疑的。
马嘉祺的话太顺，顺得像编好的剧本。
可既然有了名字，总得查下去。
何明义马嘉祺的资料呢？
他忽然抬头。
庄庭愣了下，很快从另一摞文件里翻出来：
庄庭在这儿，身份信息都齐
何明义哗哗地翻着，出生年月、籍贯、家庭住址……前面的内容被他一眼扫过，直到看见“籍贯”那一栏，他的手指猛地顿住。
xx县。
和林志一个地方。
何明义盯着那三个字，喉结动了动。
威胁、走私、受伤……这些碎片像被无形的线串了起来，在他眼前晃成个完整的圈。
庄庭何组，要抓林志吗？
庄庭问。
何明义先派人去xx县
何明义的声音沉得像浸了水。
何明义查林志最近的动向
庄庭明白
庄庭刚要起身，又被他叫住。
何明义等等
何明义眉头拧得更紧，指节敲着桌面的频率快了些。
何明义让他们小心点，别声张
庄庭点头应下，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冷笑，像冰锥敲在玻璃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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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明义这边刚部署完，马嘉祺的手机就震了震。
屏幕上跳出三个字：【已行动。】
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，指尖在“删除”键上顿了顿，随即按下。
比预想的快。
他勾了勾嘴角。
何明义肯定疑他，可老刑警的直觉越是敏锐，就越容易掉进他挖的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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庄庭他们的车在黄土路上颠簸了四个多小时。太阳毒得像要把人烤化，轮胎碾过路面，扬起的灰尘裹着热浪扑过来，车窗上很快蒙了层土。
镇上正是农忙时节，田埂上到处是弯腰割稻的人。他们在村口拦住个蹲在房檐下抽烟的男人，问林志家怎么走。
男人往镇口指了指：
龙套过了那座石桥，路边第三户就是，红砖墙带个小院子
他瞅着他们的警车，眼里带着点探究。
龙套又是来讨债的？
庄庭没应声，发动车子往镇口开。
红砖墙的院门虚掩着，“笃笃”敲了两下，里面传来拖沓的脚步声。
门拉开道缝，一个面庞黧黑的女人探出头，看见他们这群穿便装的男人，声音都发了颤：
龙套你们……找谁？
庄庭林志在吗？
女人的脸白了白：
龙套他不在……
庄庭去哪了？
龙套去、去城里了，说要办身份证
她攥着门框的手指关节泛白。
龙套前几天走的
庄庭追问了几句，女人断断续续地说，林志很少回家，每次住不过三两天就走，上次回来还跟人吵了架，摔了个碗。
电话打到警局时，何明义正在地图上圈旅馆的位置。
何明义他去了城里？
他指尖在“城东”两个字上敲了敲。
何明义知道了，你们先回来，这边我盯着
挂了电话，他抓起外套：
何明义备车，去城东的鸿运旅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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