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何一通电话就将姜梨着急忙慌喊了回去。
停下车后,她几乎是用跑的,呼哧呼哧喘气,到了组内方才短促又剧烈的运动还没有平息,哗啦的声响,车钥匙被她一抛,径直落到了办公桌上,这一系列的动作倒是引得同事侧目。
怪异的神色。
砰砰砰——!
桌子又被敲响了。
何明义到我办公室一趟
姜梨简直要被这突兀的声音吓一跳,太急太重,呼吸都卡壳了一瞬,抬眼一看,老何。
他面色不虞,眉头皱得像粘在一起的羊皮,转身时鞋底在地板上拍打出噪音。
何明义对了,拿着笔录
何明义——林志的那份!
许是走得急,不太好的记性又使他停下,他叉着腰扬声说着。姜梨看了他一眼,不明白为何忽然要拿出早就记录好的笔录,更何况上面内容很详细,从作案动机到如何勒使马嘉祺以身犯险,还有许多细节,都白纸黑字写着。
粗糙的质感在手下,她这样想着,手中不经意翻动起来,一页页看过,并没有什么异常,只是一场再平常不过的犯罪——贪财害命,勒索敲诈……
姜梨哦,好!只要这些吗?
姜梨微抬下巴,朝着老何说,晃了晃蓝皮文件。
何明义……对!赶紧!
老何这时放下叉在腰上的手,擦着汗,说完才迈开步子,推开了组长办公室的大门。
姜梨在他背后,从这个角度正好看到湿透的衬衫,汗水顺着脊背的沟壑一直向下流。这时候正是最热的时候,整个警局经费不够,别说空调了,电风扇都是奢侈品。
每个组里就那几个电风扇,还要分着用,上司下属之间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,都是生死与共的同事,这点小事哪里还用计较?
不过日子确实艰苦,当初老何厉声说要一视同仁,电风扇是大家伙共用的,谁也不能小偷小摸、偷奸耍滑。
这样的举动在一开始倒是起了威慑力,没人再在下面偷偷埋怨、抱不平。现在所有人都热得淌汗,面前的案件却堆积如山。
姜梨好,何组
办公室内,姜梨看着老何,开口问道:
姜梨林志那边又怎么了?案子不是已经结案了吗?现在又翻出笔录……这是又有新情况?
嘴上说着,心里却在打鼓,目光紧紧盯着老何。
何明义有可能,林志那家伙说的话你觉得是真的吗?如果……如果不是他老婆来,还真被这混种给骗了……!
老何嘴里发出一声含糊的声响,嗐了一下,脸部肌肉簌簌抖着。
姜梨……什么?他在撒谎?
在老何开口前,姜梨始终维持着镇定,大脑飞快运转,规划出无数种可能。
他哪句话是假的?
为什么要撒谎?
她感到思考的时间快速流逝,缓缓将头从手里的笔录上挪起来,抬眼看着老何。
老何在她的注视下缓慢开口:
何明义极大可能
他喘着气,与姜梨对视,重重忧虑中映出震惊乃至不可置信。姜梨当时就愣在原地,大脑一片空白,耳中嗡鸣,踉跄了一下,小腿直接磕在身后坚硬的座椅上,却根本没感觉到疼痛。
她只是恍惚地想,一切都乱了……
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?老何又是从哪里发现的猫腻?当时的审讯姜梨也在场,林志面对质问,每个环节都给出了符合逻辑的回答。
从态度上看,他活像个亡命徒,言语里丝毫没有悔改之意。姜梨记得当时有人问他不后悔吗,那人挺着身板,刺亮的灯光从头顶打下,他怪笑一声说,做都做了,还后悔什么?没有回头路了。
这句话一出来,包括姜梨在内的警察都哑口无言。她看着林志的脸,心里蓦地生出几分不适——纵使见多了这类人,可在这种环境下还是下意识皱眉,脑海中不自觉就想到了马嘉祺。
或许是因为马嘉祺和这案子有牵连,但凡涉及此事,总会联想到他身上。
在姜梨心里,早已将马嘉祺和林志这类人彻底区分开,中间划了一道分明的界限。
马嘉祺在这头,林志在那头。
他们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,却莫名其妙被牵扯到一起。一个是普通人,一个是在犯罪边缘行走的恶徒,马嘉祺被胁迫、被伤害,这样的遭遇任谁都不想经历,还很可能留下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。
可现在这变化,却悄悄动摇了姜梨心里那杆象征信任的天秤,原本稳稳的砝码开始松动。
有时候疑心一旦生了,就再也断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