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何说,林志的老婆来了。
她和林志一样,都是农村人,十几岁就嫁给他,没过多久就怀了孩子。谁成想林志整天不务正业,净干坏事,孩子刚出生他就进了局子,出来后孩子都不认他这个父亲。
她从农村大老远赶来,身上还背着外出打工用的包袱,佝偻瘦小的身躯在警局的映衬下更显渺小。
她来的时候,马嘉祺还没出院,林志的嫌疑已彻底坐实,正被关在拘留所,与外界断了联系。
她找到警局,哭着求情,说不放心林志,一定要见上一面。看她带齐了户口本、结婚证,老何松了口,让工作人员带她办手续,不过也强调,刑事案件的探望次数有限制,她连连应下。
龙套给,有这些你才能进去看他
盖了红章的文件被递到她手上,有人提醒道。
#龙套有这些就能见他……
她重复着,把快要从肩上滑落的包袱往上提了提,一手紧紧护着。老何当时还开玩笑提了一嘴,说带这么多东西,对你家那口子倒挺上心。
#龙套没啥,就担心他在里面吃不好、穿不好,都这样了,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
她低头笑着,透着老实人的憨厚,眼神却一直盯着黢黑的地板,不敢看老何。
老何和其他人都当她是胆怯——毕竟人生地不熟,又摊上这种麻烦事。老何见多了这种场面,心里仍不是滋味,寒暄几句就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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拘留所里,林志穿着所里统一发配的深色衣服,衣服上没有任何金属制品,这是为了防止犯人自杀或伤害他人。他的背有些弯,整个人憔悴不少,木然的眼神在看到老婆时亮了一瞬,干裂出血的嘴唇嗫嚅几下,又很快黯淡下去。
龙套你怎么来了?
林志哑着嗓子,垂着头。
#龙套我为什么不能来?你不是说不会再做这种事了吗?你这祸害,要让我们娘俩怎么过……
他老婆坐在铁栏外哭着,呜咽的声音让林志闭了嘴,头顶的发旋一动不动,这个背着罪状的男人始终维持着一个姿势。
龙套行了,别哭了
林志呵斥道,语气蛮横。
龙套大不了蹲几年牢,又不是判死刑
#龙套你说得倒轻巧!
他老婆脸上满是泪,死死盯着里面的林志,到了嘴边的话,碰到他身后的警察又咽了回去。
从出事那天起,她心里的不安就像在预示着什么——林志出狱后没安生几天就往城里跑,出事前几天还说要和别人合伙做生意,难道是做这种杀人的“生意”?
她总觉得不对劲:
#龙套你……是不是有事瞒着我?家里的那些……
龙套……什么?我能瞒你什么?行了,回去吧
林志突然打断她,让她下意识瑟缩了一下。她睁着眼,看着好像变了个人的丈夫,陌生又可怕。
例行的催促在焦灼中响起。
林志看着老婆,她擦了擦脸,将带来的包袱放在一旁,经由警察检查后才能交给林志。
龙套……你带着钱好好过日子
这是林志说的最后一句话。她张着嘴,看着戴着手铐的林志从椅子上起身,对门口的警察说了几句话,那警察朝这里看了一眼,点点头,押着林志关上了探监门。
生锈的声响,将这里好不容易积攒的人气彻底震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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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何他们起初并不知道拘留所里的情况,真正引起怀疑的,还是林志的老婆。
那天她从警局离开后,刚忙完的庄庭走到老何身边,看着她逐渐模糊的人影,看了好久,嘴里冒出一句:
庄庭……怎么感觉好像有些不一样
老何转头问他:
何明义什么不一样?你糊涂了?
庄庭拧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,语气像是对老何说,又像是自言自语:
庄庭打扮!你注意她身上的装扮了吗?……她戴了手镯!
龙套一个手镯而已,有什么大惊小怪的
周围有人不解。
庄庭……不不不,这件事放在其他人身上很正常,可放在一个独居在家、要照顾孩子又没经济来源的农村妇人身上,不觉得蹊跷吗?
这句话像警钟,敲醒了在场的人。
很多事情见多了,会下意识觉得没什么不正常,大脑被固有认知欺骗,才会在异常发生时忽略破绽。
那手镯是金的,眼尖的庄庭看清了这一点——它被藏在衣袖下,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。
他们见惯了城里人穿金戴银,才会忽视这个细节。
庄庭之所以能率先察觉,是因为他之前去过林志家,接触过他老婆,当时她手上没有任何修饰。尽管记忆有些模糊,但庄庭很确定自己没记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