Σ-7
电梯门在负七层打开，一股更浓的纸灰味扑面而来。
这里的灯光不是灯，而是火——
暗红色的火舌在书架表层游走，却没有温度；指尖伸过去，只感到冰凉。
走道两侧的书脊微微鼓动，像一排排被人按住呼吸的胸腔。
我低头，发现脚下不是地板，而是厚厚的灰烬，踩下去会留下脚印，但灰烬里同时浮出另一行脚印，与我并行。
鞋码一模一样，只是方向相反。
广播女声再次响起，却变成男声，沙哑：
“请保持安静。朗读即借阅，借阅即抵押。”
我屏住呼吸，目光被一本横放的无字书吸住。
封面是肤色，摸上去有细微的毛孔。
书脊处有一道缝合线，像手术后未拆完的针脚。
当我把书抽出，整个书架发出低低的呻吟——
仿佛我在拔掉某人的肋骨。
无字书自动翻开第一页。
空白的纸上慢慢渗出蓝黑色墨水，组成一句话：
「你借走了林笙的记忆，请在4:15前归还。」
下一秒，纸面浮现影像：
1936年冬夜，同样的电梯，同样的负七层。
林笙抱着一堆人皮封面论文，被火围困。
她拼命拍门，门外的管理员却用铜锁扣死。
影像结束，纸页开始渗血。
血滴落地，灰烬里便开出一朵暗红纸花。
我合上书，却听到背后有翻页声。
回头，书架深处探出一只没有五官的脸，像被熨斗烫平。
它穿着和我同款的外套，只是胸口学生证的姓名栏空白。
它伸手，用指甲在我掌心写：
“写下去。”
掌心立刻裂开一道细口，血顺着指纹流成一句话：
「1923年活体藏书实验记录：0号样本，逃脱中。」
04:15倒计时在墙上亮起。
无字书最后一页自动翻开，中央出现一条电梯井的剪影。
剪影里站着林笙，她抬头，对我做口型：
“替我签字。”
空白页底部浮现一行授权栏：
“借书人，自愿归还全部记忆。”
我口袋里那张索引卡忽然滚烫，像烙铁。
卡片的空白处，缓缓浮现我自己的姓名——
却不是现在的写法，而是七岁时的稚嫩笔迹。
灰烬里的并行脚印突然加快，朝电梯井奔去。
我跟着跑，却在转角撞见一台老式打字机。
色带鲜红，键盘自动下压，打出实时对话：
——“她快没页数了。”
——“那就换一册新的。”
啪嗒，一张纸吐出，上面是我的脸。
但五官被剪刀剪出空洞。
我伸手去撕，打字机却抢先一步把纸吞回，像吞掉一页未完的故事。
04:00。
电梯井的门再次开启，轿厢里挂着一面铜框镜子。
镜中，林笙站在我身后，手里拿着那本肤色无字书。
她翻开最后一页，用我七岁的笔迹写下：
“第一章结束，第二章开始。”
然后，她把书递向我。
书脊的缝合线突然崩开，一页页空白纸像白蛾扑火，飞向我的眼耳口鼻。
最后一页留在她指尖，写着：
“借书人：”
倒计时跳到03:44。
我听见自己的心跳被压成书页翻动的声音。
——第二章完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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