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佩碎片扎进胸口的瞬间，鼎之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裂开了。那不是普通的疼痛，而是像有人拿着烧红的铁链，在他五脏六腑里来回穿刺。他跪倒在地，指甲抠进石缝，指节发白，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。
“选择吧。”镜面鼎之的手依然悬在半空，声音冷得像冰。他身上那股气息让鼎之本能地抗拒，却又隐隐觉得熟悉，仿佛他们本该是同一个人。
鼎之咬紧牙关，伸手去抓胸口的碎玉。指尖刚触到碎片边缘，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。眼前的世界突然扭曲，血色的符文在空中流转，化作一幅幅画面：血池沸腾，红衣女子站在池边，背影单薄；王座上坐着一个模糊的人影，底下跪着无数人，齐声喊着“宗主”；还有个白衣少年，在雨中追了他三条街，最后倒在泥水里……
“你到底是谁？”鼎之喘着粗气，眼神有些涣散。
“我是你。”镜面鼎之的声音依旧冰冷，“你以为这是重生，其实是回家。”
“我不信。”鼎之摇头，额头上的青筋暴起，“我师父是南宫水，师娘是洛水，他们救过我……”
“他们也害过你。”镜面鼎之打断他的话，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，“你忘了？你为了她挡天劫，断了命格。她为了保住你这一世，封了你的记忆，把你变成了一个普通人。”
鼎之猛地一震，脑海中浮现出南宫水以血施咒的画面，想起洛水咬破指尖为他止血的温度。那些画面和镜面鼎之说的完全对不上。
“你胡说！”鼎之怒吼，猛地站起身，胸口的玉佩碎片却更深地扎了进去。血顺着伤口流下来，滴在地上，与祭坛上的魔宗禁咒产生共鸣，泛起一圈圈红光。
镜面鼎之看着他，眼神渐渐变得锐利：“你以为她为什么愿意收你为徒？你以为她为什么宁愿死也不肯伤你？因为她欠你的，她怕你恨她。”
鼎之的脚步有些踉跄，手扶着墙壁才勉强站稳。他想反驳，却发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那些画面在他脑海里翻滚，每一个都像一把刀，狠狠地捅进他的心里。
“跟我走。”镜面鼎之再次伸出手，“回到你该在的地方。”
鼎之盯着那只手，掌心有道月牙形疤痕——和南宫水手腕上的伤疤一模一样。
就在这时，远处传来锁链拖地的声音，还有脚步声，由远及近。鼎之猛地回头，看见几道黑影从祭坛深处走来。为首的是个红衣女子，步伐稳健，眼神凌厉。
“洛痕。”鼎之认出了她。
洛痕走到近前，目光落在鼎之身上，眼神微变：“是你。”
“你认识我？”鼎之问。
洛痕没说话，只是低头看了眼他胸口的玉佩碎片，然后抬头看向镜面鼎之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：“你们……”
“他是我。”镜面鼎之淡淡地说。
洛痕沉默了一瞬，随后缓缓点头：“果然如此。”
“你们到底在说什么？”鼎之急了，“我到底是谁？”
洛痕看了他一眼，语气平静：“你是魔宗宗主。”
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在鼎之头上。他瞪大眼睛，嘴唇颤抖，却说不出话来。
“你忘了。”洛痕继续说道，“但你的身体记得。你的气息、你的招式、你的天赋……这些都是魔宗宗主才能拥有的。南宫水封了你的记忆，是为了保护你，也是为了弥补她的过错。”
“够了。”镜面鼎之冷冷开口，“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。”
洛痕没有理会他，而是看向鼎之：“我知道你现在很混乱，但你必须做出选择。留在这里，接受你的身份，还是跟着她……”她顿了顿，眼神复杂，“继续当一个普通人。”
鼎之的心跳加快。他看着洛痕，又看向镜面鼎之。两人站在那里，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自己。一个是他熟悉的生活，一个是未知的命运。
他低头看向胸口的玉佩碎片，手指轻轻摩挲。那是一块小小的玉石，曾经挂在南宫水身上。他忽然想起小姑娘在血阵中说的话：“若你不信我，就信它。”
他闭上眼，深吸一口气，然后猛地拔出胸口的碎片。鲜血喷涌而出，他却没有丝毫犹豫，直接将碎片捏碎在掌心。
一股炽热的力量从他体内爆发出来，像火山喷发般不可阻挡。他的眼神变了，变得锋利、冷静，甚至带着一丝狠戾。
“我是鼎之。”他睁开眼，声音坚定，“我不是魔宗宗主，也不是你口中的‘回家’。”
镜面鼎之的脸色变了：“你……”
“你不是我。”鼎之缓缓抬起手，掌心凝聚起一股强大的力量，“你只是一个被封印的记忆，一个残留的影子。”
镜面鼎之的眼神闪过一丝动摇：“你怎么可能……”
“因为我记得她。”鼎之的声音低沉而坚定，“我记得她教我武功的样子，记得她为我挡天劫时的背影，记得她在我昏迷时不眠不休地守着我。她是我的师父，是我最重要的人。”
镜面鼎之的表情终于崩塌。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，仿佛随时都会消散。
“你……”他张了张嘴，却没有说出完整的话。
鼎之没有给他机会，手掌一挥，那股力量直接将镜面鼎之击退。对方的身影在空中碎裂，化作点点星光，消失不见。
四周一片寂静。
鼎之站在原地，胸口的伤口还在流血，但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。他的眼神坚定，仿佛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方向。
洛痕看着他，轻声道：“你真的决定了？”
鼎之点头：“是。”
洛痕沉默片刻，然后转身，带着其他人离开。她临走前看了鼎之一眼，似乎想说什么，但最终什么也没说。
鼎之独自站在祭坛中央，周围是破碎的符文和弥漫的血气。他知道，这一战还没有结束。但他已经不再迷茫。
他抬头看向祭坛上方，那里有一扇门，门后藏着更多真相。
他迈步向前，准备迎接接下来的一切。
鼎之的指尖刚捏碎玉佩，一股滚烫的力量就从掌心炸开。那力量像烧红的铁块，顺着经脉往四肢百骸里冲，他眼前一黑，整个人踉跄了一下。
血气翻涌，他张口吐出一口黑血，腥味刺得人想呕。胸口的伤口还在流血，可他现在顾不上疼了。那股力量在身体里横冲直撞，像是要撕开他的皮肉逃出去。
“你疯了？”镜面鼎之的声音里第一次有了波动，像是惊讶，又像是愤怒，“你以为靠那些虚假的记忆就能抹去过去？”
鼎之没说话，他感觉喉咙里发紧，眼睛也酸涩得厉害。那些画面在他脑子里乱窜，一会儿是南宫水教他练剑的样子，一会儿又是血池边那个模糊的人影。他分不清哪个才是真的。
“我不知道你是谁。”他咬着牙说，声音发哑，“但我清楚我是谁。”
镜面鼎之的脸色变了，眼神也冷了下来。他抬手一挥，一道黑光直奔鼎之而来。鼎之几乎是本能地出手格挡，两股力量相撞，整个祭坛都震了一下。
鼎之被震得往后退了几步，脚下的石砖裂了开来。他喘着粗气，感觉手臂一阵发麻。对方的力道比他想象中还要强。
“你不是我。”鼎之低声说，握紧了拳头，“你是另一个人。”
镜面鼎之冷笑一声：“我们本该是一体的。”
话音未落，他又攻了过来。这一次，速度快得惊人。鼎之勉强闪身，却还是被擦到了肩膀，火辣辣地疼。他咬紧牙关，回手就是一掌。
两人缠斗在一起，招式几乎一模一样，连步伐都同步。可他们的神情却截然不同。鼎之的脸上带着挣扎和痛苦，而镜面鼎之则冷漠得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。
“你根本不明白。”镜面鼎之突然开口，声音低沉，“你放不下她，是因为你忘了她对你做过什么。”
“我不需要你告诉我。”鼎之喘着气，眼底泛红，“我只知道，她是师父。”
镜面鼎之的眼神终于有了动摇。他顿了一下，攻势慢了几分。
就在这时，远处的脚步声更近了。鼎之回头一看，洛痕已经带着几个人走到了祭坛边缘。他们站在那里，却没有动手。
“你还记得她吗？”镜面鼎之忽然低声问。
鼎之愣了一下。
“她亲手把你封印在这一世。”镜面鼎之继续说，“她怕你恨她。”
“住口！”鼎之怒吼，手掌猛地挥出。一股强大的力量击中镜面鼎之，将他逼退几步。
可镜面鼎之并没有受伤，只是看着他，眼神复杂。
“你终究还是选择了她。”他说。
鼎之没有回答。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
镜面鼎之轻轻一笑，那笑容里竟有一丝悲哀。他缓缓抬起手，指向鼎之的胸口：“那块玉，是你娘留给你的。”
鼎之怔住了。
“她死了。”镜面鼎之说，“死在你面前。”
这句话像一把刀，狠狠地扎进了鼎之的心里。
他猛地后退一步，胸口一阵剧痛。他低头看着自己染血的手，手指微微发抖。
“你……”他想说什么，却说不出口。
镜面鼎之看着他，眼神渐渐变得柔和：“我不是敌人。”
“你骗我。”鼎之咬牙，声音沙哑，“你一直在骗我。”
“我没有。”镜面鼎之说，“我只是想让你看清真相。”
“真相？”鼎之苦笑了一下，“真相就是你想要我回去？回去做什么？报仇？杀人？然后变成你这样？”
镜面鼎之沉默了。
鼎之深吸一口气，抬起头：“我宁愿被骗，也不愿意变成你。”
镜面鼎之的眼神终于变了。他看着鼎之，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了他。
“你……”他张了张嘴，却没说出话来。
鼎之没有再看他，而是转过身，看向洛痕。
“你说我是魔宗宗主。”他平静地说，“那我问你，我娘是怎么死的？”
洛痕看着他，眼神有些复杂：“你真的想听？”
鼎之点头。
洛痕沉默了一会儿，缓缓开口：“她是为了救你。”
鼎之的心猛地一跳。
“当年，有人要杀你。”洛痕继续说，“她替你挡下了那一击。”
“是谁？”鼎之问。
洛痕看着他，眼神里有怜悯，也有愧疚：“是南宫水。”
鼎之愣住了。
“你说什么？”他的声音发颤。
“是她。”洛痕说，“她亲手杀了你娘。”
鼎之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，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。他瞪大了眼睛，嘴唇发白。
“你胡说。”他喃喃道，“你胡说……”
“我说的都是真的。”洛痕说，“你忘了，但你的身体记得。”
鼎之摇着头，一步一步后退。他感觉胸口的伤口又开始疼了，可比起心里的疼，那简直不算什么。
“不可能……”他低声说，“不可能……”
“鼎之。”镜面鼎之忽然开口，声音不再冰冷，反而带着一丝疲惫，“你终于明白了。”
鼎之看着他，眼神空洞。
“你不是为了逃避才选择她。”镜面鼎之说，“你是因为恨，才不敢承认她。”
鼎之的眼眶红了。
“我不信……”他低声说，“我不信……”
“你恨她。”镜面鼎之说，“可你又放不下她。”
鼎之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。
“为什么……”他哽咽着，“为什么会这样……”
“因为这就是你的命。”镜面鼎之说，“你逃不掉的。”
鼎之站在原地，眼泪一滴滴落下。他感觉整个人都被掏空了。
就在这时，远处传来一声巨响。地面开始震动，石柱上的符文发出微弱的光芒。
“封印要松了。”洛痕说，语气凝重。
鼎之没有动，只是呆呆地看着前方。
“你还好吗？”洛痕问。
鼎之没有回答。
他只是站在那里，像个失去了灵魂的人。
可下一秒，他忽然笑了。
笑得很轻，也很苦。
“我终于明白了。”他低声说，“我不是不想回家……”
他抬起头，眼神坚定。
“我只是害怕回家。”
镜面鼎之看着他，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。
“我知道我是谁了。”鼎之说，“我是魔宗宗主的儿子。”
他转头看向洛痕：“我要知道所有的事。”
洛痕看着他，点了点头。
“包括她为什么要杀我娘。”鼎之说。
洛痕沉默了一下，然后说：“好。”
鼎之闭上眼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。
当他再次睁开眼时，眼神已经变了。
“现在。”他低声说，“带我去见她。”
洛痕看着他，眼神复杂。
“你确定？”她问。
“我确定。”鼎之说。
洛痕点了点头，转身朝祭坛深处走去。
鼎之跟在她身后，脚步坚定。
他知道，等在前面的，是更大的风暴。
但他已经准备好了。
无论真相有多残酷，他都会面对。
因为他终于明白，逃避不是答案。
只有面对，才能真正走出过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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