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自习过后，一连两节物理课。
昨晚上做的梦，搅得他很晚才睡，加上站读了一节课，上下眼皮就如同，急切回归祖国的台湾和钓鱼群岛。
“野哥！醒醒！周扒皮在盯你。”
陈屿白压低声音的鬼叫，伴随着桌下毫不留情的一脚，狠狠踹在林栖野的小腿上。
林栖野猛地从课桌上弹起来，动作大得差点带翻桌子。
眼前一阵发黑，金星乱冒。他用力甩了甩头，试图把脑子里那团沉重的浆糊甩出去，却只换来一阵尖锐的刺痛，像有根钢针从太阳穴直插进去。
讲台上，物理老师周扒皮（本名周明哲，因其严苛和抓睡觉不留情面得此“美誉”）
正推着眼镜，镜片后的目光精准地锁定在他身上，带着冰冷的审视。
“有些同学。”周明哲的声音不高，却像冰碴子刮过黑板。
“看来我的匀速直线运动理论，已经无法满足你对宇宙终极奥秘的探索了？”
“需要我帮你申请去天文台补觉吗？”
教室里响起几声压抑的嗤笑。
林栖野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：“对不起，周老师……昨晚……没睡好。”
“没睡好？”周明哲的视线扫过他惨白的脸色和浓重的黑眼圈，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。
“精力要放在正途上，还以为你整我冤枉。坐下吧，下不为例。”
林栖野如蒙大赦，瘫回椅子，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。
他大口喘着气，感觉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，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阵阵钝痛。
太阳穴突突直跳，像有个小人在里面疯狂敲鼓。
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。
昨晚，那场“梦境预警”来得异常凶猛、清晰，几乎榨干了他所有的精神力：
画面剧烈晃动！
是教学楼通往食堂的那段狭窄、陡峭的旧楼梯。
正值中午放学高峰，人潮汹涌，推搡，尖叫，混乱，一个穿着洗白校服的纤瘦身影被裹挟在失控的人流边缘，脚下是油腻湿滑的台阶。
一个趔趄！重心不稳，眼看就要被后面涌上来的人潮撞倒、踩踏！
危险！楼梯！中午！踩踏！
意念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、尖锐的警报信号！
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，保护她就成了一种习惯。
那画面带来的强烈冲击感和恐惧感，比之前任何一次“偷听”都要强烈十倍。
所以，当时，林栖野几乎是尖叫着从梦中惊醒，浑身被冷汗湿透，头痛欲裂，心脏狂跳得像是要炸开。
他瞪着天花板，那混乱恐怖的画面在眼前反复闪回，叶照微即将跌倒的身影像烙铁一样烫在他的视网膜上。
他不敢睡，也不能睡。
强撑着精神，一遍遍在脑子里推演中午可能发生的情况，思考每一个干预的细节。
直到天蒙蒙亮，那剧烈的头痛才稍微平息一点，但身体却像被掏空了一样，沉重得连手指都不想动。
“喂，野哥，”陈屿白凑过来，声音里带着真切的担忧，“你丫到底咋了？昨晚真做贼，去偷牛了？”
“这脸白的，跟刚从停尸房爬出来似的！还有你这手。”
他一把抓住林栖野搭在桌上的手，冰凉，还在细微地颤抖，“怎么抖得跟帕金森似的？”
林栖野费力地抽回手，声音嘶哑：“……没事。可能……有点感冒后遗症。”
他捏了捏眉心，试图缓解那持续不断的钝痛。这该死的“外挂”。
用起来爽是爽，但副作用也太他娘的猛了！
感觉脑子被强行超频后扔进了冰柜里冻了一宿。
“感冒？”陈屿白一脸不信，“你壮的跟头牛似的！”
“我看你是思春过度，精神透支了吧？”
陈屿白挤眉弄眼地瞟向角落里的叶照微。
林栖野没力气跟他斗嘴。
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，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死死盯住墙上的挂钟。
秒针一格一格地跳动，每一下都像敲在他的神经上。
中午放学的铃声，此刻在他听来不啻于丧钟！
铃声一响，林栖野像装了弹簧的捕兽夹，“噌”地站了起来，动作快得吓了旁边的陈屿白一跳。
“卧槽！你饿死鬼投胎啊！”
陈屿白话还没说完，林栖野已经像离弦之箭冲出了教室。
他目标明确——那条噩梦中的旧楼梯！
他抄近路，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狂奔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，牵扯着尚未平息的头痛，眼前阵阵发黑。
他不能让她出事！绝对不能！
冲到楼梯口时，人潮已经开始聚集。
狭窄的楼梯上挤满了奔向食堂的学生，嘈杂喧闹。
林栖野像一头蛮牛，不顾周围人的抱怨和推搡，强行逆着人流往上挤，目光锐利如鹰隼，疯狂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。
找到了！
在楼梯中段，靠近湿滑边缘的位置！叶照微果然在那里！
她瘦小的身体被挤在几个高大的男生后面，正艰难地试图稳住身体，但后面涌上来的人流力量太大，她被推得一个趔趄，脚下踩到一块不知谁掉落的香蕉皮。
身体瞬间失去平衡，向后倒去！而她身后，是汹涌失控、根本看不清脚下的人流。
“小心！”林栖野目眦欲裂，喉咙里爆发出嘶哑的吼声！
他用尽全身力气，猛地撞开挡在前面的两个人，在叶照微即将摔倒的千钧一发之际，如同神兵天降，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！
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将叶照微拽了回来，狠狠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。
她惊魂未定，大脑一片空白，只闻到一股淡淡的、带着汗味的熟悉气息。
林栖野死死抓住她的胳膊，另一只手像铁钳一样撑住旁边的墙壁，用身体硬生生在混乱的人流中为她隔出了一小片安全空间！
推搡和抱怨声在耳边炸响，但他充耳不闻，所有的意志力都集中在稳住自己和护住怀里的人上。
他低头，只看到叶照微苍白惊恐的脸和那双盛满了劫后余生茫然的大眼睛。
几秒钟后，最汹涌的一波人流过去。楼梯上的压力稍减。
“谢……谢谢……”叶照微的声音细若游丝，带着剧烈的颤抖和一脸懵。
林栖野这才松开手，感觉自己的手臂都在发麻。
他强撑着站直身体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，尽管气息还有些不稳：“没事……楼梯滑，人多，小心点。”
他指了指地上的香蕉皮，“绕开走。”
说完，他甚至不敢再看叶照微的反应，生怕自己强弩之末的状态被她看出来。
他转过身，脚步有些虚浮地汇入下楼的人流，留下叶照微一个人站在楼梯中段，惊魂未定地看着他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。
心脏还在狂跳，刚才那坚实的臂膀和急促的心跳声，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，仿佛还烙印在感官里。
林栖野几乎是飘到食堂的。
找到陈屿白占的位置，一屁股坐下，感觉全身的骨头都散了架。
头痛像潮水般重新席卷而来，比之前更猛烈。眼前阵阵发黑，耳鸣嗡嗡作响。他趴在油腻的餐桌上，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“喂！野哥！”陈屿白把一份堆满了肉的A套餐推到他面前，看着他死人一样的脸色，眉头拧成了疙瘩。
“你刚才跑那么快投胎啊？脸怎么更白了？跟刷了层墙灰似的！”
“还有，你手怎么还在抖？”
他一把抓住林栖野放在桌上的手，那冰凉和细微的颤抖让他心头一凛，“我靠！你这状态不对啊！真生病了？要不要去医务室？”
林栖野费力地抬起头，眼前陈屿白担忧的脸都有些模糊重影。
他张了张嘴，想说自己没事，却只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。
巨大的疲惫感和眩晕感像一只无形的大手，死死扼住了他。
他知道，这是强行透支那个“上帝视角”的代价。
“闭嘴，屿白……”他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，“让我……趴会儿……”
他把脸埋进臂弯，隔绝了食堂的嘈杂和刺眼的光线。
黑暗笼罩下来，世界只剩下自己沉重的心跳和脑子里那根疯狂跳动的、疼痛欲裂的神经。
这“栖光之所”的守护代价，似乎比他想象的，要沉重得多。
可他还是选择义无反顾。
多少人在善良之上，建立的基础是社会规则和道德的理念。
是帮助他人时，人会感受到自身的意义和力量。
这种“被需要”的感觉能强化自我认同，带来心理满足。
但少年的关心，不是心疼，不是怜悯，而是真真切切想守护她的欲望。
陈屿白看着对面趴在桌上、气息微弱的林栖野，刚才楼梯口他那如同天神下凡般的救援和此刻透支的模样，一个荒谬又合理的猜测，如同闪电般劈进了他的脑海。
草！这小子，玩命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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