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上。
林栖野摊开一本厚厚的竞赛习题集,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流畅的轨迹,思绪却有些飘。
他忍不住抬眼,目光越过几排书架,精准地落向那个熟悉的老位置——文学区靠里的角落。
叶照微坐在那里,低着头,碎发垂落,侧脸在柔和的光线下显得安静而专注。
她面前摊开一本摊开的物理笔记复印件,旁边放着她那个蹭得发白的旧水杯。
看到她沉浸在题海中的模样,林栖野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满足的弧度。
她眼中那簇小小的光芒,是他最珍视的宝藏。
因为,是他给的。
就在这时,一个身影扰乱了这片宁静。
隔壁班的学委,戴着黑框眼镜、长相斯文的徐明,手里拿着本书,脚步有些迟疑地走到了叶照微的座位旁。
他清了清嗓子,声音不大,但在安静的图书馆里足够清晰:
“叶照微同学?不好意思打扰一下。”
叶照微从题海中抬起头,眼神带着一丝被打扰的茫然,看清来人后,礼貌地微微颔首。
徐明似乎有些紧张,推了推眼镜:“那个,我看了期中考的物理排名,你进步好大。”
“尤其是压轴题,解题思路特别清晰……”
他语速有点快,“我正好卡在一道类似的综合题上,能不能,请教你一下?”
他指了指自己手里的练习册,眼神带着真诚的请教。
叶照微愣了一下,显然没想到会有人向她请教物理题。
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笔记。
那上面还留着林栖野清晰的图示和标注。
她又看了看徐明递过来的题目,迟疑了一下,还是点了点头:“……嗯。哪道题?”
徐明立刻露出欣喜的笑容,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,将练习册摊开在两人中间,指着题目开始低声询问。
远处的林栖野,笔尖瞬间顿在了草稿纸上。
一股极其陌生、极其汹涌的情绪,如同猝不及防的寒潮,瞬间席卷了他!
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,又酸又胀,一股强烈的烦躁感和一种让他自己都感到心惊的不爽,如同野草般疯狂滋生。
他看着徐明坐在叶照微旁边,两人低头看着同一本书册,靠得那么近!
他甚至能看到徐明眼镜片后专注的目光落在叶照微脸上!
而叶照微,她居然在认真给他讲题?
还是用着他教她的思路!
鹅啊!
一种自己的领地被侵犯、珍宝被觊觎的强烈不适感,猛烈地冲击着林栖野的神经。
他捏着笔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,指节泛白,草稿纸被戳破了一个小洞。
太阳穴突突直跳,一股无名火在胸腔里烧灼。
“操。”他低低地咒骂了一声,声音里带着自己都陌生的戾气。
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,盯着眼前的竞赛题,但那些复杂的符号和公式此刻像一团乱麻,完全无法进入大脑。
耳边仿佛还残留着徐明那带着点紧张和讨好的声音,还有叶照微那低低的、给别的男生讲解的声音。
烦躁,无比的烦躁。
他甚至想立刻冲过去,把那个碍眼的徐明从叶照微旁边拎开。
这种强烈的、近乎失控的情绪让他自己都感到心惊和一丝慌乱。他怎么会这样?
嗡!
强烈的意念冲动不受控制地涌起,他需要答案,一个能平息这无名之火、让他不至于做出蠢事的答案。
他顾不得思考后果,集中所有意念,带着一种近乎焦灼的迫切,死死锁定叶照微的方向,心中清晰地“提问”:
“她对徐明……是什么感觉?”
大脑深处熟悉的电流感瞬间炸开,比平时更加尖锐,太阳穴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。
但林栖野咬紧牙关,强忍着不适,死死“盯”着那个角落。
清晰的意念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:
“这道题,他问得好基础……”
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语?
“不是讲过了吗?”
他发现她的困惑,甚至有点点不耐烦。
“他靠得……是不是有点太近了……”
一丝微弱的、带着不适的退缩感。
“好想继续做自己的题……” 强烈的、想要结束对话的意愿。
“要是,栖野在就好了。”
没有一丝一毫的羞涩、好感、或者被关注的欣喜。
只有纯粹的、解题被打扰的不耐烦,对基础问题的无语,以及,对距离过近的轻微不适。
甚至有点困扰。
还有对他的……
不多说,懂者自懂。
得到答案的瞬间,那股几乎要将他淹没的酸涩烦躁和无名怒火,如同被戳破的气球,“噗”地一声,泄了个干净。
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、如释重负的轻松感,以及一丝因为自己刚才那点阴暗心思而产生的羞赧。
我在她心里才是最重要的。
他靠在椅背上,长长地、无声地吁出一口气。
额角因为刚才强行动用能力而渗出细密的冷汗,太阳穴还在隐隐作痛,但心情却像是雨过天晴,瞬间明朗起来。
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。真是,丢人。
居然因为这点小事。
是不是……
“啧啧啧……”一个压低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戏谑,在林栖野旁边响起。
陈屿白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了过来,一屁股坐在他对面,抱着手臂,一脸“我什么都懂”的促狭笑容,用气音说道:“野哥,这空气里……”
“啥味儿啊?咋这么酸呢?谁家醋坛子打翻了?”
林栖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,压低声音:“滚蛋!少胡说八道!”
“我胡说?”陈屿白挤眉弄眼,朝着叶照微和徐明的方向努了努嘴,“眼珠子都快粘人家那边去了!”
“那脸色,啧啧,跟吃了三斤酸菜鱼似的!”
“怎么?看到有人跟咱‘高冷校花’搭讪,心里不是滋味儿了?”
“闭嘴!”林栖野压低声音警告,耳根却有点发烫。
但他无法否认刚才那股强烈的情绪波动。
“哎呀,理解理解!”陈屿白笑嘻嘻地,一副过来人的样子,“人之常情嘛!不过野哥,你这醋劲儿,是不是来得早了点?革命尚未成功啊,同志!”
林栖野懒得理他,目光重新投向角落。
正好看到叶照微似乎结束了讲解,对徐明礼貌但疏离地点了点头,然后立刻低下头,重新专注于自己的笔记,仿佛刚才的小插曲从未发生。
徐明似乎还想说什么,但看她明显不想继续交流的样子,只好讪讪地拿着书离开了。
“叶照微同学,谢谢你,希望下次还能一起讨论。”
叶照微头也不抬,只是敷衍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看着徐明离开的背影,又看看重新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叶照微,林栖野心底最后那点别扭也烟消云散。
他拿起笔,重新看向眼前的竞赛题,这一次,那些复杂的符号似乎也变得顺眼了许多。
嘿嘿。
“喂,”陈屿白用笔捅了捅他,压低声音,难得正经了一点,“说真的野哥,你这反应……有点危险啊。”
“占有欲这么强?人家叶照微又不是你……”
“她还抱过我呢!”
“什么?她?这么害羞的人,怎么可能。”
“你听错了。”林栖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。
“野——哥——”陈屿白的声音抑扬顿挫。
“你废话真多!”林栖野头也不抬,打断他,声音很低,却带着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、近乎本能的笃定。
“当然是……”他顿了顿,把我的两个字咽了回去,换了个更安全的词,“朋友!看她被打扰,不爽不行?”
陈屿白翻了个白眼,小声嘀咕:“朋友?我看你是想当护食的狗……”
“滚!”林栖野作势要踹他椅子。
陈屿白笑嘻嘻地躲开,不再打趣。
但他看着林栖野低头解题时,嘴角那抹压不下去的、带着点释然和轻松的笑意,眼神变得若有所思。
醋意来得快,去得也快。
但那份因她而产生强烈情绪波动的感觉,那份想要将她划入自己保护圈、不容他人染指的占有欲,却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,清晰地沉入了林栖野的认知深处。
他意识到,自己对叶照微的情感,早已超越了最初单纯的守护和怜惜。
它正在悄然变质,无声蔓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