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

井水泡过的西瓜带着凉气，刚被刘晓斌劈开，红瓤里的籽就蹦了出来。刘语瑕叼着勺子往嘴里塞，黑色外套扔在竹椅上，白色马甲沾了点瓜汁也不在意，含糊不清地嚷嚷：“妈，这瓜比上次李婶婶家的甜！”

“那是，”刘远正给沈佳溪她们分西瓜，闻言得意地扬下巴，“我挑瓜的本事，古城街没人能比。”

刘晓斌蹲在旁边削果皮，背头用水抹了两把，看着清爽了不少。他抬眼看见门口走进来个人，眼睛一亮：“幺女，刚喊你拿的抹布呢？”

门口的人顿了顿，黄色领带在灰色衬衫上晃了晃，声音里带着惯有的欠劲儿：“叔，你眼神该修修了，比刘语瑕的数学还不顶用。”

刘语瑕一口西瓜差点喷出来，转头瞪过去：“刘雨暇？你怎么来了？”

刘雨暇抱着胳膊站在门口，正下方的两颗痣在夕阳下很显眼。她扫了眼满桌的西瓜皮，嘴角撇了撇：“罗老师让我给你送辩论社的新资料，顺便——”她故意拖长调子，“看看古城街的西瓜是不是真像你吹的那么甜。”

刘晓斌这才看清来人，挠了挠头，手里的果皮刀差点划到手指：“乖乖……这姑娘跟我家语瑕长得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！你是……？”

“刘雨暇，初二（6）班的。”刘雨暇瞥了他一眼，语气谈不上多客气，“叔你这木匠活做得精细，眼神倒是挺糙。”

“这这这……”刘晓斌看看刘雨暇，又看看刘语瑕，眼睛瞪得溜圆，“除了这痣长的地方不一样，连这拧眉的劲儿都一样！”

刘远端着盘子走过来，也被惊了一下：“这孩子……跟语瑕小时候简直一个样！快进来坐，吃块西瓜。”

“不了，”刘雨暇把资料往桌上一放，黄色领带随动作晃了晃，“怕某些人觉得我抢她风头。”她视线落在刘语瑕沾着瓜汁的白色马甲上，嗤笑一声，“吃相跟饿了三天似的，也不怕呛着肺。”

“要你管！”刘语瑕把勺子往盘子里一戳，“我乐意！总比某些人站着说话不腰疼，吃块西瓜都怕沾着口红强。”

“哟，”刘雨暇挑眉，“这就急了？刚才在花海跟同学打闹的时候，怎么没想过自己是个病人？”

“你——”

“行了行了，”沈佳溪赶紧打圆场，往刘雨暇手里塞了块西瓜，“尝尝嘛，真的甜！”

刘雨暇没接，只是看了眼桌上的资料：“罗老师说下周三的辩论会改到下午了，让你别迟到。”说完转身就走，黑色外套的下摆扫过门槛，留下句轻飘飘的话，“别到时候喘着气跟我辩论，我怕赢了胜之不武。”

“谁怕谁啊！”刘语瑕冲着她的背影喊，拿起块西瓜狠狠咬了一大口。

刘晓斌还在那儿发愣，喃喃道：“这世上真有长得这么像的人……跟照镜子似的。”

刘远拍了他一下：“发什么呆？再去切个瓜！没看见孩子们快吃完了？”她看着刘雨暇走远的方向，若有所思，“这姑娘看着傲，眉眼倒是周正。”

刘语瑕没接话，只是啃着西瓜，心里却憋着股劲儿。她摸了摸右眼下方的痣，想起刘雨暇正下方那两颗，突然觉得下周三的辩论会，好像比想象中更有意思了。

风从巷口吹进来，带着井水的凉气和西瓜的甜香，把刚才那点针锋相对的火药味，吹得干干净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