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一晨会的风裹着凉意,刮得许知楠的校服衣角簌簌作响。她攥着检讨稿站在主席台上,指节泛白——上周体育课自由活动时,她帮同学捡落在单杠后的排球,没留神撞翻了旁边的器械箱,铁制的哑铃滚出来,砸在地上磕出个小坑,虽没人受伤,却被巡视的教导主任逮了个正着。
“……我没有注意周围环境,差点造成危险……”她低着头,声音细得像要被风掐断,稿纸上的字被她盯得发虚。台下的议论声像潮水似的漫过来,她不敢抬头,只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刺,扎得她后背发烫。
忽然,眼角的余光瞥见班级队伍里,有个身影始终没动。
沈砚舟站在第三排,晨光勾勒着他挺直的肩背。他没有和周围同学一样交头接耳,只是安静地望着她,眼神平平静静的,像秋日里没被惊扰的湖面。那目光里没有责备,甚至在她声音卡壳时,他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,像是在替她捏着把汗。
许知楠的心莫名定了定。她深吸一口气,硬着头皮把剩下的话说完,鞠躬时腰弯得太急,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脸,快步下台时,鞋跟在台阶上磕出轻响。
刚站回队伍末尾,就听见主持人喊:“请年级第一沈砚舟同学上台分享学习经验。”
他走上台时,步伐从容,白色校服在阳光下亮得晃眼。接过话筒的瞬间,他的目光扫过台下,在她身上短暂停留了半秒,快得像错觉,随即转向前方:“……就像解一道复杂的题,难免会有失手的时候,重要的是知道哪里错了,下次绕开坑洼。”
许知楠猛地抬起头。他站在台上,侧脸被晨光镀上一层浅金,语气平淡却带着力量。她忽然觉得,那句“绕开坑洼”,像是专门说给她听的。
掌声里,他鞠躬下台,经过她身边时,口袋里露出的半截尺子晃了晃——那是她昨天在操场找了半天的塑料尺,边缘磕掉了一小块,正是撞翻器械箱时不小心掉落的。
风掀起他的校服下摆,他的脚步慢了半拍,极轻的声音飘过来:“器械箱太旧了,不怪你。”
许知楠的耳尖“腾”地红了。她望着他走远的背影,晨光漫过他的发梢,也漫过她攥紧衣角的手,把那句堵在喉咙口的“谢谢”,轻轻吹进了心里。沈砚舟走上主席台时,晨光正漫过他的袖口。他接过话筒,指尖碰着冰凉的金属,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。
“其实没什么特别的经验。”他的声音清冽,像被风滤过,“就像走路,偶尔会踩进积水,会被石子硌到,但只要知道方向是对的,慢一点也没关系。”
台下静了静,有人低头笑了笑。他顿了顿,继续说:“错题本不用抄得太漂亮,笔记也不必逐字记,重要的是自己看得懂。就像种树,浇多少水、施多少肥,只有树和自己知道。”
他没说太多激昂的话,连语气都没什么起伏,却奇异地让人静下来。“别总盯着别人的进度,你走的每一步,都在为自己铺路。”
说完这句,他微微鞠躬,转身下台。阳光跟着他的脚步移动,落在他挺直的背上,像给那句平淡的话,镀了层温吞的光。
许知楠站在队伍里,望着他的背影,忽然觉得心里那些发紧的褶皱,被什么东西轻轻熨平了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