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一的早读课弥漫着粉笔灰和豆浆混合的味道。许知楠盯着课本上密密麻麻的字,眼前却总晃过周六晚上的月光——冷得像沈砚舟最后那个淡到几乎没有的点头。
她悄悄抬眼,隔着三排座位看向沈砚舟。他正低头刷题,晨光落在他握着笔的手上,指节分明,和那天在露台上握着玻璃杯的样子重合。许知楠赶紧低下头,心脏像被笔尖戳了下,微微发疼。
课间操时,林溪拽着她往操场走,叽叽喳喳地说:“听说沈砚舟表姐要在这边待一阵,昨天放学我好像看见她来接他了。”
许知楠的脚步顿了顿,喉咙发紧:“是吗?”
“可不是嘛,”林溪朝教学楼方向努努嘴,“据说长得特漂亮,跟沈砚舟站一起跟兄妹似的。”
广播里响起做操的音乐,许知楠跟着抬手、弯腰,目光却控制不住地飘向校门口。那里挤满了送孩子的家长,校服蓝和早餐车的橙黄搅成一团,她没看见那个米白色的风衣身影,心里竟偷偷松了口气。
午休铃声刚响,许知楠抱着作业本往办公室走,路过楼下花坛时,脚步猛地定住了。
沈砚舟就站在香樟树下,背着书包,侧脸对着她。而他对面,正是那个穿米白色风衣的表姐,手里拎着个纸袋,正笑着把什么东西塞进他口袋里。阳光穿过树叶落在她们身上,表姐抬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,动作自然得像呼吸。
许知楠下意识地往树后躲了躲,指尖攥着作业本的边角,硌得生疼。
她听见表姐笑着说:“下午有个画展,票给你放口袋了,记得早点出来。”
沈砚舟的声音很轻,带着点她从没听过的无奈:“说了不用特意过来。”
“怕你忘了嘛,”表姐拍了拍他的胳膊,“你小时候丢三落四的毛病,一点没改。”
风吹过香樟叶,沙沙作响。许知楠看见沈砚舟微微偏过头,目光似乎往教学楼这边扫了一眼。她慌忙缩回头,心脏跳得像要撞碎肋骨——他是不是看见她了?
等她再敢探头时,表姐已经转身走向校门口的轿车,沈砚舟站在原地看着车影消失,才慢慢转过身。
四目撞在一起的瞬间,许知楠像被烫到似的别开眼,低头往办公室跑。书包带子磕着后背,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,虚浮得厉害。
她没看见,沈砚舟在她转身的刹那,下意识地往前跨了半步,口袋里的画展票被他攥得发皱。他看着她几乎要跑起来的背影,喉结滚了滚,刚要开口喊她,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——是表姐发来的消息:“走啦,下午别忘了。”
他收回目光,低头看着手机屏幕,指腹在“别忘了”三个字上反复摩挲。香樟树的影子落在他脚边,被风扯得歪歪扭扭,像他没说出口的那句“不是你想的那样”。
许知楠冲进办公室时,脸颊烫得惊人。老师接过作业本时问:“脸怎么这么红?不舒服?”
她摇摇头,声音细若蚊蚋:“没事。”
走出办公室,她靠在走廊的墙上,望着楼下空荡荡的花坛。香樟叶还在晃,可刚才那个画面像张洗不掉的照片,印在她脑子里——表姐自然的亲昵,沈砚舟没躲开的纵容,还有那袋被塞进他口袋里的、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。
原来周六晚上的月光不是错觉,厨房那半句话才是。许知楠吸了吸鼻子,转身往教室走,脚步慢得像拖着千斤重的心事。
而楼下的沈砚舟,摸出表姐塞给他的纸袋,里面是块包装精致的巧克力,和那天许知楠蛋糕上的草莓酱一个颜色。他捏着那块巧克力,忽然觉得有点烦,随手塞进了书包最深处,像在藏一件见不得人的东西。
上课铃响了,他往教学楼走,路过走廊时,下意识地往许知楠的座位看了一眼。她正低头看着桌面,阳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,投下一小片阴影,像极了那天在图书馆,她趴在桌上睡觉时的样子。
沈砚舟的脚步顿了顿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。他知道她看见了,可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。有些话一旦错过了时机,就像掉进风里的蒲公英,再也抓不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