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的晨光像是被谁揉碎了金箔，簌簌落在课桌上时，许知楠刚把书包带解开，就见沈砚舟的座位上已经坐了人。他面前摊着竞赛讲义，旁边立着瓶温热的牛奶，玻璃瓶颈凝着层薄薄的水雾，一看就是刚从食堂打回来的。
“刚去得早，阿姨说这是今天新煮的。”他转着笔的动作顿了顿，目光扫过她手里的纸袋，耳尖先红了，“你手里拿的是……”
许知楠把草莓饼干往他那边推了推，纸袋边缘蹭到他的校服袖口，带着点烘焙后的暖香：“昨天说好了的。刚从校门口那家店买的，还热乎着呢。”
他捏起一块放进嘴里，饼干的酥脆混着草莓的甜酸在空气里漾开。许知楠低头拧开牛奶瓶盖，温热的气息扑在脸上时，听见他含混不清地说：“比小卖部的糖甜。”
她忍不住笑起来，笔尖在笔记本上顿了顿，墨点晕开个小小的圈。窗外的蝉鸣刚起，带着夏末特有的慵懒，他转笔的节奏慢下来，笔杆在指间划出温柔的弧线，像是怕快了会惊散这片刻的安静。
早自习的铃声刚落，林溪抱着作业本从外面进来，路过他们桌时故意撞了撞许知楠的胳膊。“我说你俩，”她压低声音挤眉弄眼，“刚才沈砚舟看你拆牛奶的眼神，比看解析几何还专注。”
许知楠的耳尖腾地烧起来，刚想反驳，就见沈砚舟忽然把自己的错题本推过来。“这道题的辅助线，”他指着其中一行，声音平稳得像在讲题，“你上次画反了，我标了个箭头。”
纸页上果然有个小小的红色箭头，旁边还用铅笔描了条更简洁的辅助线。许知楠低头去看，鼻尖差点碰到他的手背，他手背上有颗小小的痣，是上次替她擦嘴角时没注意到的。
“谢了。”她的声音有点发紧，赶紧翻开自己的本子抄写，余光里他已经转回头去，耳根却红得像被晨光浸透的樱桃。
课间操的音乐从广播里涌出来时，全班同学都往操场走。许知楠被林溪拽着排在队伍里，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，回头时正撞上沈砚舟的目光。他像是被烫到似的转开视线，脚步却悄悄往前挪了半寸，刚好跟她并排站在同一列。
广播里喊着节拍，她踩着“一二一”的节奏晃动手臂，忽然感觉后背被什么轻轻碰了下。回头时见沈砚舟手里捏着块橡皮，一脸坦然：“你橡皮掉了。”
她接过橡皮时指尖碰到他的，他的指尖有点凉，带着刚洗过手的潮气。“谢了。”她转身时，听见林溪在旁边偷笑，“你俩连掉橡皮都能卡着节拍，不去演小品可惜了。”
许知楠没理她，心里却像被投入颗草莓糖，甜意慢慢化开来。阳光落在沈砚舟的侧脸上，把他的睫毛照得透亮，他做操的动作不算标准，胳膊抬得比别人稍低些，却总在转身时悄悄往她这边偏半寸，像是怕跟丢了队伍。
午休去食堂的路上，许知楠被台阶绊了下，手里的饭盒差点脱手。沈砚舟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胳膊，指尖攥得有点紧，直到她站稳了才松开，耳尖红得厉害：“走路看着点。”
“知道了，沈老师。”她故意学他平时的语气，见他眉头微蹙，又赶紧补充，“今天食堂有番茄炒蛋，你不是爱吃吗？”
他果然没再追究，只是端餐盘时，默默把自己碗里的番茄夹了大半给她。“你早上没吃多少，”他扒拉着米饭，声音闷闷的，“多吃点。”
许知楠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番茄，忽然想起上次他说自己低血糖，原来他不仅记着她不爱吃青菜，还记着她偏爱酸甜口。她把自己碗里的排骨夹过去，排骨上还带着块脆骨：“这个给你，补钙。”
他夹起排骨时，嘴角弯了弯，像是怕被人看见，很快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。林溪端着餐盘路过，故意拉长声音：“哟，这是开展‘爱心互喂’活动呢？”
沈砚舟的脸瞬间红透，低头扒饭的动作快了些，米粒却沾到了嘴角。许知楠抽了张纸巾递过去，指尖不小心蹭过他的唇角，他像是被烫到似的缩了缩，却没躲开。
下午的竞赛课讲得是最难的拓扑题，老师在黑板上画着复杂的图形，许知楠听得有点发懵，笔尖在草稿纸上划来划去，始终找不到头绪。忽然有支笔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腕，她抬头时，见沈砚舟正往她这边偏着头，用铅笔在自己的草稿本上画了个简化的模型。
“把这个面想象成折纸，”他的声音压得很低，带着点粉笔灰的味道，“沿着这条线折过去，顶点就重合了。”
他的指尖点在草稿本上，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，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指节上，映出层淡淡的金色。许知楠顺着他的思路想下去，忽然像打通了任督二脉，笔尖在纸上飞快地演算起来，等她算出答案时，才发现他一直没转回头，目光落在她的草稿本上，带着点藏不住的笑意。
“会了？”他问。
“嗯！”她用力点头，看见他转笔的动作忽然快了半拍，像是在替她高兴。
放学时天边滚过几声闷雷，许知楠刚把书包甩到肩上，就见沈砚舟从抽屉里拿出把伞。还是昨天那把黑色的伞，只是伞骨上的梧桐絮被清理干净了，伞柄上还缠着圈新的胶带，大概是昨天被她推得太用力，边缘有点松脱。
“今天伞好像修过了？”她指着胶带问。
他的耳尖又红了：“昨天风大，有点松。”说着把伞往她这边倾了倾，“走吧，别等下又下雨。”
两人并肩走在走廊里，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，偶尔会在地面上交叠成一团。刚出教学楼，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，他赶紧撑开伞，伞面稳稳地罩在两人头顶，这次他没再把伞往她这边偏，只是握着伞柄的手松了些，让她能自然地靠得近一点。
雨水敲在伞面上，发出沙沙的声响。走到巷口时，许知楠忽然发现他的肩膀还是湿了点，校服袖子沾着雨水，贴在胳膊上。“都说了往你那边挪挪，”她伸手去推伞柄，却被他按住了手。
他的手心很暖，隔着薄薄的校服布料传来温度：“不用，”他的声音比雨声还低，“这样正好。”
许知楠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，低头时看见两人的影子在雨地里挨得很近，几乎分不清彼此。走到巷尾时雨停了，月亮从云里钻出来，落在他湿漉漉的发梢上，像撒了把碎银。
“明天模拟考，”他忽然停下脚步，手里还捏着伞柄，“别又忘了吃早饭。”
“知道啦，”她从书包里摸出颗糖，剥开糖纸递给他，是柠檬味的，“这个给你，提神。”
他接过糖放进嘴里，酸得皱了皱眉，却没吐出来。“谢了。”他说，目光落在她脸上，带着点她从未见过的认真，“明天……我在考场门口等你？”
许知楠的心跳忽然快起来，像是要跳出嗓子眼。她看着他被月光照亮的睫毛，轻轻点头：“好啊。”
他的嘴角忽然扬起个很明显的弧度，转笔的动作要是在此时，大概会转得飞快吧。晚风带着雨后的潮气拂过，她忽然觉得，原来有些靠近真的不用轰轰烈烈，就像这伞下的空间，不大，却刚好能装下两个人的影子，和那些藏在细节里的，慢慢发酵的温柔。
回到家时，许知楠才发现书包侧袋里多了样东西——是块草莓饼干，大概是中午她递给他时，他偷偷塞回来的，包装袋上还留着点温热的温度，像他手心的触感，一直暖到心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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