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“镜子里的人,比你先死了一万次。”
列车停稳时没有汽笛,只有碎玻璃落地的清脆声。
沈砚踉跄下车,脚底踩到的不是站台,而是一面巨大的镜子。镜面冰冷、无痕,却映不出他的影子——只映出列车内部,仿佛整辆列车被他踩在脚下。
广播声从脚下传来,像隔着一层水:
“镜墟站,倒影终点站。请乘客在镜碎前,找到‘原初影像’。碎裂倒计时:00:59:59。”
沈砚蹲身,镜面立刻隆起一个人形。那“人”与他穿着相同的制服,编号却是【C-000】。它用与沈砚完全同步的动作,贴住镜面内侧,嘴唇开合:
“你才是倒影。”
下一秒,镜面开裂。裂纹像血管,瞬间爬满整个车站。
镜墟站没有建筑,只有纵横交错的镜面通道,像一座由镜子拼成的蜂巢。
沈砚每走一步,通道便复制一次他的动作。当他回头,背后已出现七条岔路,每条路尽头都站着一个“沈砚”,表情各异:
有的在哭,有的在笑,有的缺了半张脸。唯一相同的是——他们都在流血泪。血泪在镜面留下红痕,凝成车票:
【终点站:镜中沈砚的左眼】
沈砚抬手,试图擦掉血字。指尖刚碰到镜面,整面镜子突然软化,像水银般裹住他的手掌。
冰冷的触感顺着指骨向上爬,他听见自己的指节在镜内发出“咔嚓”错位声。
“使用我,”镜中C-000开口,“否则你会被所有镜子分食。”
沈砚从口袋掏出那片来自第0车厢的镜子碎片。
碎片一出现,所有通道的镜面同时发出高频尖啸,像数万面玻璃被同时刮花。
C-000的脸瞬间贴近,瞳孔缩成针尖:“你也带来了‘子宫的碎片’?”
碎片边缘滴落沈砚的血。血珠落地,竟变成一粒乳牙。
乳牙滚动,停在一面歪斜的镜子前。那面镜子与其他不同——镜面布满指纹,指纹组成一张人脸:Ada
Ada的镜像睁眼,声音从指纹缝里渗出:
“拔掉犬齿的人,没资格照镜子。”沈砚的牙龈突然剧痛。他伸手一摸,原本缺失的犬齿竟重新长出,却长在了错误的位置——门牙
犬齿一碰就断,断口喷出银白色液体,落地凝成一把钥匙,齿痕是反向的DNA螺旋。
钥匙插入指纹镜的瞳孔。镜面瞬间塌陷,露出一条向下旋转的阶梯。阶梯由镜片堆叠,每一步都映出不同时间的沈砚:
婴儿、少年、第一次杀人的自己、第一次被杀的自己。
阶梯尽头是一间暗室,四面墙都是镜子。
正中央摆着一台1933年的古董摄影机,镜头对准一张空椅子。
摄影机旁堆满泛黄相片,每一张都是沈砚的死亡照:
被列车碾碎、被胃液溶蚀、被胎盘吸收……最新一张,是他站在镜墟站入口,脚下镜面已裂成蛛网。
摄影机的取景器里,却不是空椅,而是Ada。
她坐在镜头前,怀里抱着一个穿藏青制服的胎儿。胎儿的脸被挖空,只剩一枚镜子碎片嵌在眼眶。沈砚按下快门。
闪光灯亮起的一瞬,所有镜面同时碎裂。碎片在空中静止,每一片都映出不同角度的沈砚。
其中一个碎片里,沈砚的犬齿完好,编号却是【C-001】
碎片开口,声音重叠:
“原初影像已捕获,是否替换主体?”
沈砚还没来得及回答,碎片突然集体转向,对准暗室天花板。
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面巨大的单向镜。镜子背面,站着真正的“原初影像”——
一个从未经历过循环的沈砚。
他穿着现代便装,左手完好,右手握着一把镜子碎片拼成的刀。
原初沈砚敲了敲镜面,声音透过玻璃传来:
“我替你死了一万次,现在轮到你了。”镜面翻转,单向镜变成双向。
沈砚看见原初的自己被无数镜中沈砚撕扯,碎成光点。光点重组,凝成一张车票:
【终点站:镜外世界 发车时间:00:00:10】
车票背面,是Ada的留言:
“镜子碎了,倒影才能逃脱。”
沈砚抓住车票的瞬间,暗室开始崩塌。
镜片坠落,每一片都映出他不同的死亡。
他踩着碎片狂奔,犬齿钥匙在口袋里疯狂震动,发出列车汽笛般的尖啸。
出口是一面竖立的穿衣镜。镜框爬满裂痕,像一张即将剥落的皮。
沈砚冲出镜子的刹那,听见身后传来婴儿啼哭。
回头——暗室里所有碎镜片拼成一个巨大的胎盘,胎盘内,穿红鞋的胎儿正用脐带勒住原初沈砚的脖子。胎儿抬头,对沈砚露出缺失犬齿的笑:
“下一站,替我出生。”
沈砚跌出镜墟站,摔进列车的13号车厢。
车厢灯光明亮,座椅整洁,没有尸体。
广播温柔播报:
“镜墟站已消化完毕,下一站:尸语站。”沈砚低头,车票上的终点站变成了:
【尸语站的第0具尸体】
而他的制服编号,再次更新:
【C-000 沈砚 原初影像】
车窗倒影里,他的犬齿位置,一片空白。
【第三章完】
【待续:第四章·尸语站】
——“尸体说话前,会先拔掉你的舌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