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“尸体说话前,先拔掉你的舌头。”
列车门开,没有站台,只有一条笔直的悬崖裂缝。
裂缝两侧竖满墓碑,碑面朝内,像栅栏把列车困在中央。
沈砚踏出车厢,鞋底踩碎一块风化的喉骨,骨屑发出婴儿般细弱的哭声。广播这一次从墓碑里传出,声音干涩,像指甲刮过石面:
“尸语站,静谧终点站。请在日落前,收集七段‘无声遗言’。失败惩罚:成为第0具尸体。”
天边悬着一轮静止的黑日,没有光,只有一圈日蚀般的暗红边。
沈砚抬手看表——表盘裂成两半,指针停在00:00:00,却在逆时针倒转。
第一块墓碑离他最近。
碑面空白,没有姓名,没有生卒,只嵌着一枚牙齿——他自己的犬齿,齿根带着血丝。
指尖触碰的瞬间,石碑渗出冰冷的唾液。唾液顺着碑沿滴落,在地上凝成一行湿漉漉的字:
【我在你胃里说话】
字成形的同时,沈砚听见自己的胃囊发出“咕噜”回应,像有人在腹腔里翻书。
一股腐臭味涌上喉头,他弯腰呕吐,却只吐出一截灰白舌骨。
舌骨落地,化作一张车票:
【终点站:墓主人的喉咙 发车时间:日落前】
沈砚把舌骨揣进口袋,继续向前。
第二块墓碑上钉着一张照片——1933年的列车合影,七名孕妇站在13号车厢门口,Ada居中,小腹平坦。
照片被利刃划开,七张脸全部缺失,只剩腹部以下。沈砚伸手去揭照片,指尖却穿透相纸,直接摸到一团湿冷的头发。
头发猛地缠住他的手腕,把他整个人拖进墓碑内部。
黑暗里,他跌进一张手术台。
无影灯亮起,台上躺着Ada的尸体,腹部剖开,子宫被取出,里面塞着一台古董录音机。
录音机的磁带缓缓转动,却没有声音。沈砚按下播放键。
磁带里传来他自己的心跳声,越来越快,最终变成列车轰鸣。
轰鸣停止的瞬间,Ada的子宫开始说话,声音却来自沈砚的喉咙:
“第四段遗言:‘我替我的孩子死去,你替谁?’”
录音机喷出一卷磁带,磁带如蛇缠住沈砚的脖颈。
他感到舌根一凉,有什么东西被连根拔起。
低头,看见自己的舌头完整地落在Ada子宫里,像一条苍白的蛞蝓。疼痛姗姗来迟,却带着诡异的解脱感。
沈砚张口,却只能发出“嘶嘶”气流。
Ada的子宫继续开合,发出下一个指令:
“去最老的墓碑,那里埋着你的第0次死亡。”
最老的墓碑在最深处,碑面布满裂纹,像干涸的河床。
碑顶蹲着一只穿红鞋的乌鸦,喙里衔着一把钥匙——钥匙柄是反向DNA,齿痕却是犬齿形状。乌鸦歪头,把钥匙吐进沈砚掌心。
钥匙触肤的瞬间,墓碑轰然开裂,露出一条向下延伸的螺旋阶梯。
阶梯由脊椎骨拼接,每一节都刻着编号:
C-000、C-001……直至C-999
沈砚踩上C-000,脚下传来空洞的回应:
“欢迎回家,原初尸体。”
阶梯尽头是一间停尸房。
铁柜抽屉全部敞开,里面躺着不同编号的沈砚。
C-917心脏缺失;C-918左臂腐烂;C-919舌骨断裂……
唯有C-000的抽屉空空,柜门内侧写着:
【预留位:日落之后的你】
停尸房中央摆着一台老式电话。
听筒悬在空中,话筒里滴落暗红液体。
沈砚用钥匙拨号,键音是心跳节奏。电话接通,对面传来他自己的声音,却带着Ada的语调:
“第七段遗言:‘尸体不说话,尸体只重复。’”
话音落下,所有抽屉里的尸体同时睁眼。
他们齐声开口,声音从沈砚被拔掉的舌根处共鸣:
“我们是你未说出口的遗言。”
尸体们爬出抽屉,围成一圈。
每具尸体手里举着一张车票,终点站各不相同,却都写着同一个发车时间:
【日落】
黑日开始下沉,边缘的暗红逐渐闭合,像瞳孔收拢。
光线消失的瞬间,尸体们把车票塞进沈砚嘴里。
纸票遇血即融,化作七根舌骨,撑裂他的下颌。最后一根舌骨成形时,C-000抽屉自动关闭。
沈砚被拖入黑暗,听见乌鸦在头顶啼哭:
“第0具尸体已就位,请前往下一站——无舌门。”
列车在悬崖尽头等他。
车门上挂着一面镜子,镜子里的沈砚没有舌头,却在微笑。
制服编号更新为:
【C-000 沈砚 尸语收集者】
广播最后一次响起,声音是沈砚自己的,却带着无舌的漏风:
“尸语站已消化完毕,下一站:无舌门。”
车窗倒影里,他的口腔黑洞洞的,却在蠕动——
一条新的舌头正在长出,舌尖刻着下一张车票的终点站:
【无舌门的回声室】
【第四章完】
【待续:第五章·无舌门】
——“没有舌头的人,才会说真话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