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题

第七章 黑板报与小秘密

秋风把操场边的野菊吹得更旺了，黄灿灿的花瓣落了一地，像铺了层碎金。韦光亮走进教室时，看见彭雨欣正踩着板凳往黑板上写字，绿外套的下摆垂下来，扫过黑板报上的粉笔画——是她昨天画的太阳，圆滚滚的，光芒歪歪扭扭地伸展开，像只张牙舞爪的小刺猬。

“韦光亮，快来帮我看看！”她回头喊，粉笔灰沾在鼻尖上，像落了点雪，“这道题抄对没？”

黑板报的右下角留了块小格子，写着“每日一题”。彭雨欣说要跟他比赛，每天抄道难题在上面，看谁先解出来。此刻黑板上写着道应用题，字迹东倒西歪，“5”写得像“2”，“8”的圈画成了三角形。

韦光亮站在板凳下，仰头看了半天：“‘鸡有12只’，你写成‘13只’了。”

“啊？”彭雨欣赶紧用黑板擦去改，动作太急，粉笔灰簌簌往下掉，落在他的蓝白校服上。她低头看见，突然从兜里掏出块手帕——是块洗得发白的碎花布，边角都磨破了——往他肩上拍，“对不起对不起，我给你拍掉。”

手帕带着淡淡的皂角香，蹭过他的衣领时，韦光亮的脖子突然有点痒。他往后退了半步：“没事，拍不掉就算了。”

“那怎么行，”彭雨欣踮起脚，非要把那点粉笔灰拍干净，“你这校服多干净，别弄脏了。”

她的头发垂下来，扫过他的脸颊，像根轻轻挠人的羽毛。韦光亮的心跳突然快了半拍，赶紧转身去看黑板：“题改对了，我今天肯定比你先解出来。”

彭雨欣“哼”了一声，从板凳上跳下来，绿外套的口袋里掉出颗玻璃珠，在地上滚了两圈，停在他的布鞋边。是颗红色的，像颗小山楂。他弯腰捡起来，递还给她时，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心，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了手。

“谢……谢你。”彭雨欣的声音有点小，耳根红了。

早读课的铃声救了他们。韦光亮翻开课本，鼻尖却总萦绕着那股皂角香，还有野菊的清苦气。他偷偷瞥了一眼彭雨欣，她正埋头背书，绿外套的袖子卷到胳膊肘，露出细瘦的手腕，上面有道新的小划痕——准是昨天爬树掏鸟窝弄的。

课间时，李二柱凑到黑板报前，对着那道题撇撇嘴：“彭雨欣，你这字跟鸡爪刨似的，谁看得懂？”

“要你管！”彭雨欣把粉笔往黑板槽里一扔，“韦光亮看得懂就行！”

韦光亮正在草稿纸上算题，听见这话，笔尖顿了顿。他抬头时，正好对上彭雨欣看过来的眼神，亮晶晶的，像藏了两颗星星。他赶紧低下头，耳朵却烫得厉害，连算题的思路都乱了。

放学前，韦光亮解出了那道题。他把答案写在小纸条上，趁彭雨欣去厕所的功夫，偷偷贴在了黑板报的角落。等她回来发现时，眼睛瞪得圆圆的，冲他嚷嚷：“你耍赖！肯定是趁我不在才写的！”

“谁耍赖了，”韦光亮忍着笑，“是你自己慢。”

“那明天我要出道更难的！”彭雨欣气鼓鼓地把小纸条扯下来，叠成小方块，塞进绿外套的口袋里，好像那是什么宝贝。

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投在黑板报上，一个高，一个矮，像两棵依偎着的小树。彭雨欣突然凑近，压低声音说：“韦光亮，我跟你说个秘密。”

“什么？”他也跟着压低声音，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。

“我妈说，等我期末数学考及格，就给我买个新书包，红色的，上面有孙悟空。”她的眼睛里闪着光，“到时候我就不用背这个破布包了。”

她的书包是块补丁摞补丁的蓝布，带子都快磨断了。韦光亮看着她期待的样子，突然说：“我帮你复习，肯定能及格。”

“真的？”彭雨欣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。

“真的。”他点头，心里已经在盘算着，要把自己的错题本给她抄下来。

走到后山的野菊丛时，彭雨欣突然从兜里掏出个东西，塞给他。是颗用红线串着的玻璃珠，就是早上掉的那颗红色的，珠子被打磨得很光滑，显然是用了心的。“给你挂在书包上，”她的脸有点红，“辟邪的。”

韦光亮把玻璃珠串挂在帆布书包的拉链上，红色的珠子在深蓝色的布料上，像朵开得正艳的小花。他突然觉得，这个妈妈买的新书包，终于有了点属于这里的温度。

回家的路上，风吹着玻璃珠轻轻晃，发出“叮叮”的轻响。韦光亮摸着那颗珠子，突然想起彭雨欣藏在口袋里的小纸条，还有她提起新书包时亮晶晶的眼睛。原来有些心事，像野菊的种子，悄悄落在心里，就发了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