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 错题本与野山楂
霜降过后,野菊的花瓣开始发蔫,后山的松果却沉甸甸地挂满了枝头。韦光亮把自己的错题本摊在石桌上,纸页边缘被翻得卷起,上面用红笔写满了批注——那是他特意为彭雨欣整理的,从鸡兔同笼到应用题,每道题旁都画了个小小的绿外套,提醒她这是易错点。
彭雨欣蹲在旁边,手指点着“相遇问题”的题目,眉头皱得像颗没泡开的茶叶:“为啥甲要往乙那边走,乙就不能站着等吗?”
韦光亮被她问得一愣,随即笑了:“题目里说他们要见面啊。”
“见面就见面,走那么快干啥。”彭雨欣嘟囔着,在草稿纸上画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小人,一个标着“甲”,一个标着“乙”,中间隔了老大一段距离,“你看,这样慢慢走不行吗?”
她的笔尖在“乙”的旁边画了件绿外套,显然是把自己代入进去了。韦光亮看着那两个小人,突然觉得课本上的铅字都活了过来,带着点孩子气的热闹。“不行,”他忍着笑,拿过她的铅笔,“题目说他们两小时后相遇,所以得算速度。”
阳光透过松针的缝隙洒下来,在错题本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彭雨欣的头发被风吹得乱翘,偶尔有碎发粘在她涂了口水的指尖上——她算题时总爱沾点口水翻页,韦光亮说了好几次,她都改不了。
“哦!我懂了!”她突然拍了下石桌,震得松果滚下来一颗,“就像我去找你,走得快,见面就早,对不?”
“对。”韦光亮点头,看着她在错题本上写下答案,字迹比以前工整了些,只是“5”的尾巴总爱拐个弯,像条小蛇。
休息时,彭雨欣从兜里掏出个油纸包,打开来是几颗野山楂,红得发黑。“我今早摘的,”她递给他一颗,“有点酸,你试试。”
山楂的皮上还带着绒毛,韦光亮咬了一口,酸得眼睛都眯起来了。彭雨欣笑得直拍大腿:“酸吧?我妈说酸的开胃,吃了能多算几道题。”
他把山楂核吐在手心,突然想起城里超市的冰糖葫芦,裹着厚厚的糖衣,甜得发腻,却没这野山楂的酸劲儿让人记得牢。“明天我带糖来,”他说,“蘸着吃就不酸了。”
彭雨欣的眼睛亮了:“真的?像冰糖葫芦那样?”
“嗯。”他点头,心里已经在想,要把妈妈给的水果糖敲碎,化成糖浆。
接下来的几天,两人总在后山的石桌上复习。韦光亮的错题本被彭雨欣画满了小图案:算对的题旁画个笑脸,算错的就画个哭脸,遇到难题还会画只举着铅笔的小松鼠,说那是她自己。韦光亮看着那些涂鸦,突然觉得这本原本只有铅字的本子,变得像本故事书,每一页都藏着笑声。
期末考前最后一天,彭雨欣把错题本还给他。最后一页上,她画了两个并排的小人,一个穿蓝白校服,一个穿绿外套,手牵着手,背景是黄灿灿的野菊。旁边写着歪歪扭扭的一行字:“韦光亮,谢谢你。”
韦光亮把错题本放进书包时,指尖碰到了那颗红玻璃珠,“叮”地响了一声。他突然觉得,这本错题本比任何奖状都珍贵。
考试那天,彭雨欣进考场前,攥着他给的水果糖,手心都出汗了。“我要是考及格了,”她紧张得声音发颤,“你就陪我去买新书包,行吗?”
“行。”韦光亮点头,看着她的绿外套消失在教室门口,突然在心里默默祈祷,希望她能算对所有的题。
考完试出来,彭雨欣冲他比划了个“V”字手势,绿外套的袖子扫过走廊的墙,沾了点白灰。“我觉得能及格!”她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,“最后那道鸡兔同笼,我数得清清楚楚!”
韦光亮看着她雀跃的样子,突然觉得,这个冬天好像没那么冷了。风里虽然没有野菊的香了,却带着点甜甜的期待,像颗化在嘴里的水果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