檀木香混着纸张的陈旧味儿在书房里飘着。我站在沈明轩身后，看他把U盘插进电脑。屏幕上跳出一串文件夹，最新的那个标着“林若棠-2024”。
“这是爸爸办公室的备份资料。”沈明轩的声音有点哑，“早餐会后他让人从保险柜取出来的。”
我盯着屏幕，手指无意识地摸了摸项链。摄像头还在录，能拍到他翻出收养协议时的表情。那张纸已经泛黄，边角卷着毛边，像是被人反复看过很多遍。
“1995年3月18日。”沈明轩念出日期，眉头皱得更紧，“比林家提交的财务报表早了半年。”
我往前凑了凑。监控视频里的林永康正在和一个戴墨镜的男人握手，背景是间昏暗的茶室。男人递过牛皮纸袋的动作很熟练，林永康接过时手有点抖。
“这段视频我之前没看过。”沈明轩抬头看我，“你从哪弄来的？”
“衣柜夹层。”我说，“连同指纹贴纸一起。”
沈明轩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了顿。他打开另一个文件夹，里面是林若棠的入学档案扫描件。照片角落有道浅浅的折痕，像是被人刻意压出来的。
“这痕迹……”我伸手点屏幕，“像不像印章被涂改后的边缘？”
沈明轩调出对比图。两份DNA报告并排显示，检测机构的logo颜色深浅不同。左边那份写着“市立医院法医鉴定所”，右边却是模糊不清的灰色区块。
“妈那边也查到了问题。”沈明轩突然说，“上周体检时她发现林若棠的血型和档案不符。”
我愣住了。记忆里前世母亲总说林若棠是O型血，可刚才翻收养手续时明明写着AB型。
“要不要去问问她？”我问。
沈明轩摇头：“妈刚才摔了梳妆台的镜子，现在在楼上躺着。”
我转身要走，听见楼上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。脚步声急促，像是有人在跑。沈明轩突然抓住我的手腕。
“等等。”他压低声音，“先看完这个。”
视频切换到另一段画面。林若棠抱着紫裙出现在走廊尽头，发间的玫瑰香气在镜头里化不开似的。时间显示是昨天夜里23:17分——正是我衣柜感应器启动的时候。
“她去过你房间。”沈明轩说，“可为什么监控记录显示主卧浴室的灯光也亮过？”
我脑子里轰的一声。昨晚换衣服时脖颈上的摄像头确实拍到浴室门缝透出的微光，但当时我以为是母亲起夜。
“去找证据。”我说，“我要亲眼看到。”
沈明轩拦住我：“现在不是时候。爸正在等调查结果，妈情绪也不稳。你先回去，我继续查。”
我甩开他的手。檀木桌角硌得掌心生疼，桌上散落的文件被我带起一阵风掀动。一张泛黄信纸飘到地上，上面写着“富商私生女安置事宜”。
“这是什么？”我捡起来。
沈明轩脸色变了。他伸手要抢，却被我躲开。字迹已经褪色，但还能看清几个关键词：滨江别墅区、意外怀孕、补偿金十万。
“滨江别墅区……”我喃喃自语。那是我小时候住的地方，直到五岁那年家里失火。
沈明轩突然站起来：“你先回去。这事我会处理。”
我盯着他握紧的拳头。指甲陷进掌心的力道大得发白，可眼神却躲闪得很。
“你早就知道。”我说，“是不是？”
他没回答。窗外飘进一片樱花，落在键盘上。我转身离开时听见他低声说了句什么，但没听清。
林若棠的房门虚掩着。粉色窗帘被风吹得轻轻晃动，空气里飘着甜腻的花香。我径直走向书架第三层，那里摆着几本相册。最右边那本封皮有点歪，边沿积了层薄灰。
密码本果然藏在相册里。封面印着“永恒的记忆”，内页却空白得诡异。我翻开第一页，夹层里露出一角泛黄的纸。
樱花图案的便签纸上写着日期：1995年3月16日。字迹工整得过分，像是刻意练过的。
“今天见到那个女人了。她说只要我不说出去，每个月都会给我钱。”下面还有一行小字，“他们把我送去沈家那天，滨江别墅区着了大火。”
我手一抖。笔记本啪地掉在地上，惊起一缕灰尘。床头柜抽屉里露出半截护照，封皮是深蓝色的。翻开内页，林若棠的照片旁贴着张便签：备用身份。
衣柜深处传来窸窣响动。我转过身，看见林若棠正蹲在角落里翻找什么。她听到动静猛地抬头，手里攥着撕碎的纸条簌簌往下掉。
“你在找这个吗？”我把日记本举起来。
她脸上的慌乱一闪而过。起身时撞到梳妆台，口红滚落在地毯上。我注意到她右手背上有道新鲜的划痕，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割破的。
“姐姐怎么又来了？”她强笑着说，“上次的事还没解释清楚呢。”
我往前走一步。她往后退，后背抵住冰凉的玻璃窗。阳光照在她脸上，照出眼下的青黑。
“你妈妈的事，跟你说过吗？”我问。
她瞳孔猛地收缩。呼吸变得急促，胸口剧烈起伏。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玫瑰香，混着冷汗的咸涩。
“滨江别墅区的大火，烧死了谁？”我继续问。
她突然笑了。笑容扭曲得吓人，嘴角扯到耳根。“你觉得呢？”她反问，“如果我说……是你爸妈放的火呢？”
我愣住。她趁机冲过来抢笔记本，指甲差点划到我脸颊。我们扭作一团，她力气比我想象的大得多。头发散开了，缠在我脖子上。我能感觉到她的体温，还有急促的呼吸喷在耳边。
“放开！”我喊。
她咬牙不松手。我们跌坐在地毯上，扯倒了床头灯。玻璃罩碎裂的声响中，我听见她咬牙切齿地说：“你以为你是谁？真以为自己配当沈家大小姐？”
我猛地推开她。她撞到衣柜门，发出闷响。喘息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清晰。
“你到底是谁的孩子？”我问。
她捂着腰慢慢站起来，嘴角扬起一抹冷笑。“想知道？”她一步步逼近，“那你得先问问你亲妈，1995年3月16号晚上，她去哪儿了。”
我后背抵住门板。她伸手要推我，却突然停在半空。指尖离我脖子只有一寸距离，颤抖得厉害。
“别逼我。”她说，“否则谁都得不到好下场。”
我拉开门。她突然扑过来拽住我袖子，力气大得几乎撕破布料。
“你脖子上的项链。”她盯着我的锁骨处，“摘下来给我。”
我低头看星星挂坠。这是沈明轩十岁生日时送我的礼物，那时他还愿意把我扛在肩头摘星星。
“做梦。”我说。
她猛地松开手。我踉跄着退出房间，听见门“砰”地关上。走廊尽头传来撕纸的声音，碎片从门缝底下漏出来，像雪一样白。
我回到书房时，沈明轩正对着电脑发呆。见我进来，他指了指屏幕。
“找到了。”他说，“亲子鉴定报告的医院，是仁爱妇产科。”
我浑身一震。那是我出生的医院，也是母亲当年做剖腹产的地方。
“复印件上有修改痕迹。”沈明轩放大图像，“但能辨认出‘双胞胎’字样。”
我眼前发黑。记忆里闪过某个画面：婴儿床上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孩，护士说她们长得太像了，得用红绳系住脚踝区分。
“所以林若棠……”我说不出话。
沈明轩点头：“她才是沈家的亲生女儿。”
我摇摇头。不对，绝对不对。如果她是双胞胎之一，血型怎么会和档案不符？而且父亲怎么会不知道？
手机突然震动。是苏婉清发来的消息：“来主卧一趟。”
母亲靠在床头，手里攥着一面碎镜。看到我进来，她把镜子往地上一扔。
“你为什么不早说？”她质问，“为什么要等到这种时候？”
我蹲下身收拾碎片。尖锐的边缘割破指尖，血珠滴在地毯上。
“我以为你会相信我。”我说。
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。力道之大让我吃痛，可她的眼神比这更疼。
“你知道她为什么总生病吗？”她声音发抖，“每次发烧都刚好三十九度，输完液立刻就能下床。她说这是为了引起注意……可现在看来……”
我没说话。她松开手，整个人往后缩了缩，像被抽干了力气。
“你爸刚接到电话。”她低声说，“林家夫妇失踪了。”
我愣住。窗外飘进一片樱花，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上。
\[未完待续\]我冲进主卧时，苏婉清正把碎镜子往床底踢。她手边的抽屉敞开着，露出半截泛黄的信封。
"他们失踪了？"我问。
她不说话，只是把那件绣着樱花的睡袍抱在怀里。那是我五岁生日时给她买的礼物，当时她说这是世界上最美的布料。
手机又震动起来。是沈明轩发来的照片：仁爱妇产科的档案室正在冒烟，消防车红蓝灯光在玻璃窗上跳动。
"你爸说调查暂停。"苏婉清突然开口，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打磨木头，"医院起火太巧了，像是有人..."
她没说完就剧烈咳嗽起来。我闻到她呼出的气息里带着苦味，像是药片碾碎后的粉末。
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沈明轩几乎是撞开房门冲进来，西装下摆沾着雨水。他手里攥着张打印纸，边缘被揉得发皱。
"找到了！"他喘着气，"1995年的住院记录，双胞胎剖腹产手术单！"
我和他对视一眼。空气里漂浮的灰尘突然变得清晰可见，在斜照的阳光下跳着诡异的舞。
"妈，"沈明轩转向苏婉清，"您当年生产时是不是..."
"闭嘴！"苏婉清突然尖叫。她抓起梳子砸向墙壁，塑料碎片溅得到处都是，"你们都不该问这些！不该查这些！"
我们都被她的样子吓住了。她眼角的皱纹像是刻进去的，随着呼吸起伏颤抖。
"你们以为自己是谁？"她从枕头下抽出一个牛皮纸袋，里面厚厚一沓照片雪崩般散落。每张都拍着同一个婴儿床，两个女婴依偎在一起。红绳系住的脚踝已经模糊不清。
我蹲下身，指尖触到照片表面的颗粒感。最新那张角落里有日期：2003年夏。那时我已经搬进主卧，而林若棠住在偏院。
"所以这些年..."我喉咙发紧。
"够了！"苏婉清猛地起身，打翻了床头的药瓶。白色药片滚进地毯深处，像消失在雪地里的珍珠。
沈明轩突然抓住我手腕："快走！"
我们冲出房间时，听见重物倒地的闷响。回头看见苏婉清跪在满地药片中间，手里攥着撕碎的照片，嘴角渗出血丝。
"妈！"沈明轩要回去，却被我拽住。
"让她静一静。"我说，尽管心口疼得像被刀剜。
楼梯转角传来脚步声。林若棠站在阴影里，手里攥着半张烧焦的纸，嘴角噙着冷笑。她脚边躺着昏迷的保镖，额角有道新鲜的血痕。
"姐姐这么着急去哪儿？"她晃了晃手中的东西，"不想知道这场火是谁放的吗？"
我盯着她发梢间闪烁的碎玻璃渣。仁爱医院的方向传来隐约的警笛声，混着她哼唱的童谣，在走廊里织成一张密密的网。
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