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跌跌撞撞地跑进树林深处，喘着粗气打开终端机。文件终于加载完毕。第一段视频标题赫然写着：“03号与04号分离实验记录”画面里，两个小女孩并肩坐着，穿着同样的白裙子。一个笑得灿烂，另一个神情冷淡。我认出来了——那是我，和另一个“我”。视频下方的时间戳显示：1995年6月17日正是我七岁生日那天。画面突然剧烈晃动，紧接着是尖叫声。画面外有人喊：“04号出现异常反应！准备记忆重置！”我死死盯着屏幕。那个冷着脸的小女孩，正慢慢变成林若棠的模样。
“原来你一直都知道……”我喃喃自语。
身后传来脚步声。我猛然回头，沈明轩站在树影里，手里拿着枪。
“别碰那个U盘。”他说，“它会毁了你。”
我后退一步：“你早就知道04号是谁，对吧？”
他没说话。我笑了：“林若棠不是敌人，她是原本的我，对不对？”
沈明轩缓缓抬起枪口，对准我：“对不起。”
我按下终端机上的备份键。数据正在上传。下一秒，枪声响起。
剧痛从左臂传来。我踉跄着跌进灌木丛，温热的血顺着袖口往下淌。终端机滚落一旁，屏幕还在闪烁，那些扭曲的画面里，两个小女孩的脸渐渐模糊成灰烬。
沈明轩走近几步，枪口指着地面：“把U盘给我。”
我捂着伤口，指尖沾满血：“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信你？”
他喉结滚动了一下：“清栀，听我说……”
“别叫我这个名字！”我咬紧牙关，“我不知道自己是谁，也不知道你嘴里那个‘清栀’到底长什么样。但我知道你一直在骗我。”
沈明轩握枪的手微微发抖：“我只是想帮你恢复记忆。”
“帮我？”我扯出一个冷笑，“你是在监视我，在观察我的反应。你以为我不知道吗？你把我带回家，不是因为亲情，是因为你能控制我。”
他的眼神闪躲了一下。
我继续说：“林若棠说得对，你才是最傲慢的那个。你觉得你是来救我的英雄，其实你不过是另一个实验者。”
沈明轩的指节在扳机上收紧。
我盯着他，声音发颤：“开枪啊。反正对我来说，你们所有人都一样。你们把我造出来，又怕我，现在还想毁掉我。”
他忽然垂下枪口。
我愣住了。
沈明轩深吸一口气：“你不是工具。你是我妹妹。”
“可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沈清栀。”我说，“那个真正的她，已经死在那场大火里了。”
他沉默了几秒，突然伸手想拉我起来。我下意识往后缩。
“你手臂的伤需要处理。”他说。
我不理他，摸索着捡起终端机。备份进度条已经走到尽头。我把U盘拔下来，紧紧攥在手心。
沈明轩看着我的动作，眼神复杂：“你打算拿它怎么办？”
我站起身，靠着树干稳住身子：“我要找到真相。”
他皱眉：“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确定了，还谈什么真相？”
“正因为不确定，才要找。”我说，“林若棠临走前说的话，还有那些实验记录……里面一定藏着更重要的东西。”
沈明轩欲言又止。
我转身往树林深处走去，脚步虚浮。背后传来他的声音：“你去哪？”
我没回答。
“清栀！”他追上来，抓住我的手腕。
我猛地甩开他：“别碰我。”
他僵在原地。
我继续往前走，直到听见他说：“前面是废弃教堂。”
我停下脚步。
“那里可能有线索。”他补充道。
我盯着他看了几秒，最终点了点头。
我们穿过晨雾弥漫的树林，来到一座破败的教堂前。彩绘玻璃早已破碎大半，阳光透过缝隙洒进来，斑驳的光影在地上晃动。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霉味。
沈明轩推开门，吱呀一声惊飞了栖息的鸽子。
我走进去，目光落在墙上的一张泛黄照片上。两个穿白裙子的小女孩并肩站着，笑得天真烂漫。照片边缘有些焦痕，但依稀能看清她们的脸——是我和林若棠。
我伸手抚摸照片，指尖触到那道烧痕时，一阵刺痛传来。像是被火焰灼伤的记忆。
沈明轩站在门口没动。
我转头看他：“你以前来过这里？”
他摇头：“第一次来。”
“那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？”
他沉默了一会儿，轻声说：“直觉。”
我嗤笑一声：“你也有直觉？我还以为你只会看数据做决定。”
他没接话。
我坐到长椅上，手臂的伤口还在渗血。沈明轩从背包里翻出绷带，示意我伸出手。我犹豫了一下，还是递了过去。
他动作很轻，手指稳定。我看着他低头包扎的样子，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事。
那时他总是这样照顾我。每次在学校受欺负，他都会替我出头。我以为他是真的疼我。
“你小时候记得的事，是真的吗？”我问。
他抬头看我：“什么意思？”
“我是说，”我盯着自己的手腕，那里还烙着03编号，“如果我们的记忆都是移植的，那我们之间发生过的那些事，还有意义吗？”
沈明轩没说话。
我继续说：“你记得我六岁那年生病住院吗？你说你会一直陪着我。后来你真的每天放学都来看我。可现在想想，那是不是也是剧本的一部分？”
他的手顿了顿。
“不是剧本。”他说，“那是真实的。”
“你怎么确定？”我追问，“你又怎么知道你现在相信的记忆不是伪造的？”
他沉默了很久，最后说：“我不知道。但我想知道。”
我看着他，忽然觉得有点好笑：“你这个答案真不像你会说的。”
他扯了扯嘴角：“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像个笑话。”
“我们都是。”我说。
教堂里陷入沉默。只有风吹过破窗的呜咽声。
我掏出终端机，点开刚才那段视频。两个小女孩的身影在屏幕上晃动。我放大她们的脸，发现她们脖子上都戴着一条红绳，上面挂着小小的金属片。
“那是身份标识。”沈明轩说，“每个实验体都有。”
我盯着屏幕，突然想到什么：“林若棠脖子里也有一条红绳。”
“所以她真的是04号。”他说。
“可她为什么要帮我？”我问，“如果我是03号，她应该恨我才对。”
沈明轩没有回答。
我收起终端机，站起身：“我们得走了。”
他点点头，拿起背包。
我们刚走到门口，教堂的钟突然响了。一声，两声，三声。钟声在空旷的树林里回荡，惊飞一群乌鸦。
沈明轩脸色变了：“糟了。”
我还没反应过来，就听见远处传来引擎声。
“他们来了。”他说。
我抓起终端机，跟着他往教堂后面跑。后门吱呀作响，外面是一片荒草丛生的墓地。
我们穿过墓碑，跑进另一片树林。身后的引擎声越来越近。
“往那边！”沈明轩指着一个小山坡。
我咬紧牙关，跟着他往上跑。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，手臂的伤口火辣辣地疼。
跑到坡顶，我回头看了一眼。几辆黑色越野车已经停在教堂前，几个穿黑衣的人正在四处搜寻。
我喘着气，突然发现沈明轩的手插在口袋里，手指在微微发抖。
“你还好吗？”我问。
他点点头，却没看我。
我盯着他：“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告诉我？”
他终于抬头看我：“清栀，我……”
“叫我的名字没用了。”我说，“不管是清栀还是03号，我都要弄清楚这一切。”
他张了张嘴，最终什么都没说。
远处传来脚步声。我们赶紧躲进灌木丛。
我靠在他身边，能感觉到他的体温。那一刻，我突然想起林若棠的话——“你才是该活下来的她。”
我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，但我知道一件事：不管我是谁，我都不会再被人操控了。
我靠着冰凉的墓碑喘息，沈明轩蹲在坡顶观察追兵动向。他的背影被晨光拉得很长，像一道横亘在我和过去之间的影子。
"往东边跑。"他低声说，"那边有条废弃的排水管道。"
我不说话。手臂的血还在流，滴在青苔上像开了一串暗红的花。远处传来犬吠声，金属碰撞的脆响让我想起实验室里那些冰冷的器械。
沈明轩突然抓住我的手腕："三分钟，他们就会发现我们在这里。"
我甩开他的手："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让他们打死我？"
他愣了一下。
"你举枪的手在抖。"我盯着他泛白的指节，"不是因为害怕，是因为犹豫。"
他咬紧牙关："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。"
"就是现在。"我往后退了一步，后背抵着潮湿的墓碑，"要么你告诉我真相，要么我自己去找。"
远处的黑衣人开始分散搜索。有人举起望远镜，我看见玻璃反光闪过一次。沈明轩猛地把我按倒在地，子弹擦着耳际飞过，击碎了身后的墓碑。
"现在你满意了？"他压在我身上，呼吸有些乱。
我盯着他脖颈处的旧伤疤——那是我六岁那年生病住院时留下的。当时他说是被摩托车排气管烫的，可现在想想，那天他明明一直在学校天台等我放学。
"你到底是谁？"我的声音发颤。
他瞳孔收缩了一下。
"我不是实验体。"他说，"但我比谁都清楚你们经历了什么。"
灌木丛突然晃动。我抓起身边的石块，却见一只野兔窜出来。沈明轩趁机把我拽起来："走！"
我们沿着墓地边缘奔跑。青苔湿滑，我的鞋跟卡进石缝，整个人往前摔去。沈明轩伸手想拉我，却被我带着一起跌进灌木丛。
我趴在他胸口，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。远处的脚步声由近及远，犬吠声渐渐消失在风里。
"你的绷带松了。"他看着我渗血的手臂。
我不想说话。记忆里闪过林若棠机械臂上的划痕，那些凹凸不平的纹路，像是刻着某种密码。
沈明轩掏出随身药包，手指碰到我伤口时，我忽然抓住他的手腕。他脉搏跳得很快。
"你怕我。"我说。
他没否认。
"因为你不知道我现在是不是还受控制。"我扯开项链，U盘在晨光里闪了一下，"但你更怕的是——如果我完全觉醒，会记得某些你宁愿忘记的事。"
他的瞳孔猛地收缩。
远处又传来引擎声。这次是从东边传来的。沈明轩脸色变了："他们绕到前面去了。"
我想起排水管道的结构图，那是小时候父亲教我画的。记忆像被撕碎的纸片，拼凑出模糊的轮廓。
"跟我来。"我推开他，往西边跑去。
他迟疑了一下，还是跟上来。我知道他在想什么——为什么一个普通女孩会记得二十年前的地下管网布局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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