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水顺着彩绘玻璃流淌，我蜷缩在忏悔室角落，手指摩挲着日记本残页。沈明轩靠在门边倾听外头动静，机械手指不自觉叩击木板。雷声炸响瞬间，我按下录音键：“现在开始，所有对话将作为呈堂证供。”
我抖开泡皱的日记本，指尖划过“观察员S-07”。抬头看他时，他正低头擦拭掌心伤口，血珠滴在地板上。我冷笑：“去年车祸换的机械手？你上个月还能稳端红酒杯。”
他沉默着卷起袖子，露出小臂旧伤疤。"我承认曾是观察员，但我背叛了组织。"
我突然抓起他手腕翻转，生命线断裂处的割痕刺目。"林若棠写的'如果有一天我不记得你'——那是写给谁的？"
雷声轰鸣，我猛地扯开衣领掏出数据芯片。"你们给我编排了多少条人格设定？03号情感模拟程序几级完成度？"
他瞳孔微缩，喉结滚动："清栀，听我解释..."
"所以我的讨厌打雷、喜欢哥哥的习惯..."我指甲掐进掌心，"都是你们精心设计的情感触发点？"
他突然抓住我肩膀，机械手指的温度透过湿透的衣料传来。我浑身一颤，记忆闪回那个暴雨夜。他抱着我躲进地下室，手指轻轻梳理我打结的头发。
"那些下雨天陪你看烟花的记忆是真的！"他声音发抖，"至少最后那场雨是真的！"
我眼泪夺眶而出，抓起地上碎玻璃对着自己脖子。"告诉我，我到底是谁！我所有的回忆是不是剧本！"
他瞳孔骤缩扑过来夺玻璃，机械手指擦过我颈动脉。"别这样！"
"那就用你程序设定的温柔语气，告诉我真相。"我举起枪口。
他刚开口，手机突然震动。屏幕亮起蓝光："03号情绪波动超限，请即刻安抚。"
我瞳孔收缩，录音笔贴近他嘴边："现在，轮到你说真话了。"
教堂钟声突响，惊飞群鸦撞在玻璃窗上。我看见他伤疤下方隐约浮现编号轮廓。"你们给我大脑里装了多少个开关？'安抚'是用药还是电击？"
枪口抵住他心口，雨水从天花板滴落。他缓缓举起双手，金属手指反光刺眼。"如果你现在开枪，三公里外的回收队会立刻赶来。"
"那就让他们来。"我声音冰凉，"反正我只是个失控的实验品。"
风吹动帘布，墙上的扭曲影子仿佛多了一道陌生轮廓。他忽然剧烈咳嗽，指缝渗出黑血。我愣住时，他踉跄着撞开忏悔室门。
"清栀快走！"他转身朝走廊开枪。追兵的脚步声由远及近。
我攥紧数据芯片冲进黑暗，身后传来爆炸声。热浪掀翻烛台，火苗窜上窗帘。远处传来尖锐哨音，像某种神经刺激信号。
拐角处突然闪过白大褂下摆，我追过去时只捡到半张烧焦的照片。照片里穿病号服的小女孩抱着布娃娃，背后写着："请永远记住我。"
我沿着教堂后巷狂奔，雨水打在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。脚下一滑，膝盖重重磕在石阶上。顾不得疼痛，我撑着地继续往前跑，直到喘不过气才躲进废弃排水管。
从衣领夹层取出芯片，它比想象中还烫。这东西到底藏着什么秘密？我摸出口袋里的微型读取器，插进芯片的瞬间，投影仪自动启动。
泛黄病历在墙上晃动。1995年6月17日，滨江妇产科医院，双胞胎女婴出生记录。左侧写着“沈清栀”，右侧写着“林若棠”。心跳漏了一拍，继续往下看。
“共用意识体实验计划：为防止人格融合失败，采用记忆分割与身份替换机制。03号（沈清栀）为主意识载体，04号（林若棠）为分裂人格备份。”
画面切换，病房里两个小女孩躺在相邻病床上。她们戴着脑波监测帽，中间隔着透明隔板。镜头拉近，我听见自己的声音：
“你是03号，我是04号。”
“我们是同一个灵魂的两半。”林若棠伸手触碰隔板。
我猛然惊醒，发现日志标题：“人格分裂抑制程序03号已激活”。屏幕上显示实时数据，我瞳孔剧烈收缩。原来如此……难怪她总能看透我想法，我们根本就是一个人。
暴雨未停，我蜷缩在排水管深处，手指反复摩挲那半张烧焦照片。穿病号服的小女孩抱着布娃娃，背后那句话像钉子扎进心里。她不是敌人，她是被割裂出去的我。
沈明轩知道多少？他是保护者，还是看守者？想起他刚才咳出的黑血，难道他也……
脚步声由远及近，我迅速关闭投影仪。远处传来犬吠和无线电干扰音，他们真的来了。我将芯片塞进项链夹层，摸出藏在鞋底的小刀。
必须找更安全的地方。我轻手轻脚爬出排水管，顺着山坡往密林跑。枝叶滴水，视线昏暗，但这次我不会再逃了。既然他们是演员，那我也该换套戏服。
穿过灌木丛时，我听见头顶传来引擎声。抬头望去，黑色轿车正沿着盘山公路缓慢行驶。车灯扫过树梢，倒映在车窗上的模糊人影让我心头一紧——那人胸口别着银色徽章，上面刻着数字“02”。
苏婉清也是实验体。她当年就参与过项目，难怪对林若棠那么好。整个沈家，也许只有我不是人类。
我靠在树干后屏住呼吸。车灯掠过眼前时，我瞥见副驾驶座上的文件袋。封面上赫然印着“滨江老宅地窖终极备份”字样。原来那里才是关键。
等车开远，我朝着相反方向疾行。前方有片废弃农庄，地窖入口就在粮仓后面。小时候跟着沈父参加慈善活动时见过，现在应该没人。
撬开生锈铁门，霉味扑面而来。我点燃随身携带的应急灯，微光照亮墙壁。贴满剪报的墙面中央，赫然挂着我和林若棠小时候的合照。照片底下写着：“03&04，同一颗心脏跳动的两个频率。”
我摸出录音笔：“如果我某天失忆，请记住——我们曾是同一个人。”
地窖深处传来脚步声。我熄灭灯光，躲进医疗设备堆里。手电筒光束扫过入口，有人低声交谈：
“她肯定带着芯片。”
“局长说必须在天亮前回收样本。”
“听说04号已经销毁，只剩这个主意识载体了。”
我握紧小刀，屏住呼吸。他们停留片刻便离开了。等脚步声完全消失，我才重新点亮光源。墙角堆着几个老旧箱子，其中一个贴着“滨江妇产科档案”。
打开箱子，里面全是泛黄的病历和实验记录。最上面那份署名竟是苏婉清。我颤抖着翻开，母亲的照片出现在眼前——年轻时的苏婉清穿着白大褂，怀里抱着婴儿。
“实验母体02号，自愿提供卵子用于基因重组。1995年6月17日，成功诞生03&04号双生体。”
原来如此……难怪她对我既愧疚又排斥。我根本不是她的女儿，而是她亲手制造的产物。
黎明将至，我靠在墙角整理思绪。沈明轩为什么帮我？他背叛组织是真是假？想起他手臂上的旧伤疤，编号轮廓越来越清晰。他也是实验体，说不定和母亲一样是早期样本。
远处又传来引擎声。这次我反而冷静下来，将重要资料塞进背包。芯片藏好，检查枪支弹药。游戏才刚开始，这次我要先看清规则。
地窖外风声呼啸，黑色轿车再次出现。我透过缝隙望去，车窗缓缓降下，露出半张熟悉的脸——是沈明轩。他看起来伤得不轻，左手缠着渗血的绷带。
他摇下车窗：“清栀，我知道你在听。你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。”
我没动。他轻咳两声，声音沙哑：“你母亲是02号实验体，我是观察员01号。当年我确实奉命监视你，但后来…后来我真的喜欢上你妹妹的人设了。”
我死死盯着他。他苦笑：“别急着开枪，听我说完。滨江老宅地窖藏着最终答案。但你现在去，只会被他们抓走。”
我握枪的手微微颤抖。他继续说：“我帮你不是因为同情，是因为…我欠你母亲一条命。当年要不是她救我，我早就被组织处理了。”
车灯照亮他脸上的疲惫。我不确定他说的是真是假，但至少暂时没有动手。他似乎察觉到这点，松了口气：“天快亮了，你该换个地方。记住，别相信任何人，包括我。”
说完这些，他发动车子驶离。我站在原地许久，直到晨雾弥漫整个山谷。将最后一份资料收好，我望向远方。阳光即将破晓，而我的黑夜才刚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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