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空灯的光落在周明宇的睫毛上，投下一小片阴影。我反手握住他的手，掌心相贴的温度像漫过堤岸的春水，轻轻漫到心里。“我知道。”我抬头时，他眼里的光点碎成了星子。
夜市的霓虹灯在玻璃幕墙上晃出流动的光斑，周明宇买了两串糖炒栗子，剥开一颗塞到我嘴边。栗子的甜香混着他袖口的皂角味，比任何香水都让人安心。“下周我奶奶生日，”他忽然说，“她总念叨想看看能设计出时光橱窗的姑娘。”
我咬着栗子笑：“会不会太突然？”
“她攒了一抽屉老银饰，说要给你看。”他挠挠头，“都是民国时候的物件，说不定能给你新灵感。”
去周明宇家那天，老城区的巷子里飘着桂花糖藕的香。他奶奶戴着老花镜坐在藤椅上，手里摩挲着只錾刻缠枝纹的银镯子。“这是我嫁过来时带的，”老人把镯子往我腕上套，“明宇说你懂这些，你看这藤蔓缠得多巧。”
银镯子的凉意透过皮肤渗进来，却让人想起外祖父胸针上的纹路。周明宇在厨房煎鱼，油星溅到围裙上也不管，隔着窗户冲我们笑，阳光把他的白衬衫染成了蜂蜜色。
入秋时，我接了个新案子，要修复一批老教堂的彩绘玻璃。周明宇帮我查资料到深夜，笔记本上贴满了不同时期的纹样拓片。“你看这个玫瑰窗，”他指着其中一张，“藤蔓绕着圣经故事，像在说时光会带着故事生长。”
修复现场的脚手架很高，他每天都来接我下班，手里总拎着杯热可可。有次我踩着梯子描纹样，他在底下举着画板临摹，铅笔在纸上画出的弧线，竟和玻璃上的藤蔓重合了。“等修好了，”他仰头看我，“我们在这里办场小型画展吧，就展你的设计稿。”
教堂的钟声敲响时，彩绘玻璃透进的光在地上拼出斑斓的图案。我忽然想起苏哲曾说要建玻璃房，可此刻站在光影里，才明白真正的温暖从不是谁许诺的玻璃房，而是有人愿意陪你在脚手架下，一笔一笔描摹时光的样子。
沈若微的婚礼最终没办成，听说她把星陨之泪当掉了，换了套抗过敏的进口药。苏哲来找过我一次，在工作室楼下的梧桐树下，西装皱巴巴的。“念念，”他声音发涩，“我好像……弄丢了很重要的东西。”
我正往画框上缠藤蔓装饰，闻言抬头笑了笑：“有些东西本来就不属于你。”风卷着银杏叶落在他脚边，像堆无人问津的旧时光。
圣诞夜的画展上，我的设计稿旁边摆着周明宇做的模型——玻璃房的屋顶嵌着彩绘玻璃，阳光照进来时，地面会映出“林念”两个字，尾钩缠着细小的藤蔓，和外祖父的设计稿如出一辙。
他站在模型旁，手里捧着束向日葵，花瓣上别着枚小小的银藤蔓胸针。“修复师说，”他把胸针别在我衣襟上，“这是用你外祖父胸针的边角料做的。”
窗外飘起了细雪，老教堂的钟声远远传来。周明宇低头时，睫毛上落了点雪花，像沾了星光。“林念，”他轻声说，“时光会带走很多，但我们可以一起，把剩下的都变成糖炒栗子的味道。”
我踮起脚吻他的脸颊，尝到雪的凉和他唇角的甜。远处的霓虹在雪幕里晕成模糊的光团，像谁撒了把糖在黑丝绒上。原来那些沿着藤蔓爬上来的新光，早就悄悄织成了网，把所有的温暖都兜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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