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楼花房的暖灯

开春后，老教堂的彩绘玻璃修复工程收尾。阳光穿过玫瑰窗时，藤蔓纹样在地面投下流动的绿，周明宇站在光影里，手里举着本红色的册子。“建筑工作室批了我们的申请，”他翻开册子给我看，“老城区这栋闲置的钟楼，可以改造成你的新工作室，屋顶我设计了玻璃天窗，正午的光刚好落在画架上。”

钟楼的木楼梯比之前租的老房子更陡，他却坚持每天陪我爬上去丈量尺寸。有次我踩着他的肩膀够房梁，他忽然说：“等工作室弄好，我们就在顶楼搭个小平台，摆你外祖父的修复工具，再种满向日葵。”风从钟楼的窗洞灌进来，吹起他白衬衫的下摆，像只振翅的鸽子。

苏哲后来没再出现过，倒是张阿姨偶尔提起，说在商场看见他陪个陌生女人挑婴儿床，“听说沈小姐那病总反复，俩人早散了”。我正给新橱窗贴藤蔓贴纸，闻言只是笑了笑，指尖的胶水味混着阳光的味道，比任何八卦都让人踏实。

周明宇奶奶的银镯子，我拿去修复店加了个小小的搭扣，刻上藤蔓缠绕的“宇”字。老人戴上时笑得眯起眼，拉着我的手往我兜里塞了个红布包，打开是对银质的藤蔓耳环，“这是明宇爷爷当年给我打的，说藤蔓缠得紧，日子才能拧成股”。

七夕那天，钟楼工作室的玻璃天窗第一次透进月光。周明宇在画架上摆了幅新画，画的是老城区的屋檐，晾衣绳上的白衬衫旁边，飘着只系着藤蔓的风筝，风筝尾巴上写着“念念”。“我查过外祖父的资料，”他从背后抱住我，“他当年没做成的玻璃花房，我们在钟楼顶上实现好不好？”

手机震了震，是修复师发来的照片，外祖父的胸针被放进了市博物馆的展柜，旁边标注着“民国时期藤蔓纹鸽血红胸针，设计师林敬之”。我忽然想起那张刻字设计稿，原来有些被时光藏起来的温柔，总会以另一种方式，在对的人眼前绽放。

入冬时，钟楼的玻璃花房搭好了。周明宇在房角装了盏暖灯，晚上我们就窝在里面看老电影。有次镜头里出现鸽血红宝石，他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，里面是枚素圈戒指，内壁刻着细小的藤蔓，缠着“念”和“宇”两个字。“修复师说，这手艺和你外祖父当年的很像。”他的指尖有点抖，“林念，你愿意……让这藤蔓缠得再紧点吗？”

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，玻璃花房的暖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投在墙上，像幅慢慢晕开的水墨画。我把戒指套进指节，刚好抵在去年冬天冻出的薄茧上。远处的老教堂传来新年钟声，周明宇低头吻我的时候，我听见他说：“你看，糖炒栗子的味道，能捂热一整个冬天呢。”

花房里的向日葵开得正好，有朵的花瓣上还沾着雪，在暖灯底下闪着光。我忽然想起院长妈妈的话，心里有光的人，走到哪里都不会暗。原来这光，从来不是单束的霓虹，而是有人愿意陪你，把细碎的温暖，一缕一缕，织成永不熄灭的星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