藤蔓结满甜

春分那天的老教堂，玫瑰窗把光筛成彩色的雨。我穿着周明宇奶奶改的旗袍，襟上别着那枚银藤蔓胸针，耳坠随着脚步轻轻晃。他站在祭坛前，白衬衫袖口露出半截银镯子——是我用他奶奶给的银料，打了对同款情侣镯，内壁刻着交缠的藤蔓。

交换戒指时，周明宇的指尖在我手背上蹭出细汗。“知道吗，”他低头在我耳边说，“钟楼顶上的玻璃花房，我偷偷刻了字。”后来爬上顶楼才发现，花房的钢梁上，“念”和“宇”两个字被藤蔓缠成了圆，像枚永远拆不散的同心结。

张阿姨的饺子煮得热气腾腾，她拉着我看苏哲发来的照片——那个曾经在梧桐树下失魂落魄的男人，正笨拙地给怀里的婴儿换尿布，背景里的婴儿床挂着藤蔓纹的床铃。“听说他现在开了家小书店，”张阿姨往我碗里添饺子，“书脊都用藤条捆着，倒有几分你设计的味道。”

初夏的博物馆特展上，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趴在展柜前，指着外祖父的修复工具问：“妈妈，这些小锤子能敲出会发光的石头吗？”我蹲下来，把她的小手放在我的设计稿上：“不是石头发光哦，是心里的光，能让所有东西都变亮。”小姑娘的发绳上，系着段细细的银藤蔓。

玻璃花房的向日葵结了籽，周明宇装了满满一罐，说要留着明年种。我趴在他背上数钟楼的台阶，忽然发现他后颈有颗小痣，像去年冬天落在他睫毛上的雪粒。“等秋天，”他背着我往上爬，“我们把老教堂的彩绘玻璃拓下来，做套新的橱窗设计，就叫‘时光的藤蔓’。”

深秋整理工作室时，翻出沈若微当年的彩信截图——是我搬家那天顺手存的，如今再看，照片里的病号服早已褪色。我把截图设成了设计稿的底纹，在上面画满向日葵，花瓣边缘缠着细小的藤蔓，像给旧时光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。

周明宇的奶奶教我做银饰那天，阳光把工作台晒得暖洋洋。她握着我的手捏银线，说：“你外祖父当年给你外祖母打胸针时，也是这样，线要拧三圈才够结实。”银线在指尖绕出藤蔓的形状，忽然明白，所谓传承，不过是把爱藏进纹路里，让时光带它慢慢长。

来年春天，我在画架上发现张速写——是周明宇画的，小小的婴儿趴在向日葵丛里，手里攥着段银藤蔓，旁边写着：“给念念的礼物，一个会发光的小藤蔓。”我摸着尚且平坦的小腹笑出声，窗外的风筝又飞起来了，这次的尾巴上，多了个小小的“宇”字。

老教堂的钟声再响起时，钟楼的玻璃天窗下，多了张婴儿床。周明宇正给孩子念外祖父的日记，阳光落在他肩头，和婴儿床的藤蔓栏杆缠在一起。我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家伙，她的小拳头攥着那枚胡桃木书签，“林念”两个字的尾钩，正贴着她温热的掌心。

风穿过花房，铜铃又开始唱歌。远处的霓虹在暮色里亮起，像串被藤蔓串起的星子。原来那些曾经以为跨不过去的黑暗，早已被时光酿成了蜜，顺着藤蔓的纹路，一滴一滴，甜透了往后的日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