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瑾萱站在衣帽间的全身镜前,最后一次检查自己的着装。深蓝色的定制礼服勾勒出她优雅的曲线,领口处点缀着细小的钻石,在灯光下闪烁着内敛的光芒。这是贺氏集团成立六十周年庆典,作为贺行远的妻子,她必须无可挑剔。
"需要帮忙吗?"贺行远的声音从门口传来。他穿着一套黑色燕尾服,宽肩窄腰的完美比例被衬托得淋漓尽致,领结一丝不苟地系在修长的脖颈上。
谢瑾萱摇摇头,伸手调整了一下耳环:"马上就好。"
自从那晚听到贺行远说"这是一场交易"后,她刻意保持着距离。贺行远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疏远,但只是默默配合,给她足够的空间。这种默契的冷淡,比争吵更让人窒息。
"周明哲说苏婉也会出席今晚的庆典。"贺行远突然说道,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。
谢瑾萱的手指顿了一下,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整理头发:"你前女友?"
"嗯。"贺行远走近几步,站在她身后,两人的目光在镜中相遇,"如果她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,不必理会。"
谢瑾萱转身面对他,强迫自己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:"放心,我知道怎么扮演好贺太太的角色。"
贺行远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,但很快恢复平静:"你不是在扮演,你就是贺太太。"他伸出手,"准备好了吗?"
谢瑾萱犹豫了一秒,将手放在他掌心。贺行远的手温暖而有力,轻轻握住她的指尖,像对待一件珍贵的瓷器。
贺氏集团的周年庆典在自家五星级酒店举行。当贺行远和谢瑾萱携手步入宴会厅时,数百双眼睛立刻聚焦过来。谢瑾萱挺直腰背,嘴角挂着得体的微笑,手指却不由自主地收紧。
"放松。"贺行远低声说,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,"跟着我就好。"
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,谢瑾萱像一只优雅的蝴蝶,在宾客间翩翩起舞。她与政商名流谈笑风生,对艺术文化侃侃而谈,偶尔还会恰到好处地展现与贺行远的"恩爱"——为他整理领结,分享一块甜点,或在别人称赞丈夫时露出骄傲的微笑。
"谢小姐——不,现在该叫贺太太了。"一个甜腻的女声从身后传来,"久仰大名。"
谢瑾萱转身,看到一位穿着白色礼服的女子。苏婉比照片上还要美丽,瓷白的肌肤,乌黑的长发,浑身散发着艺术家的气质与豪门千金的优雅。
"苏小姐。"谢瑾萱微笑点头,"久闻您的钢琴造诣,一直没机会现场聆听,真是遗憾。"
苏婉红唇微扬:"行远没告诉你吗?我们就是在剑桥的音乐会上认识的。那时候他可是每场演出都来呢。"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贺行远,"他喜欢肖邦,尤其是《夜曲》。"
谢瑾萱胸口一紧,但面上不显:"是吗?看来我需要恶补古典音乐了。"
"不必勉强自己。"苏婉轻笑,"行远向来欣赏有独立人格的女性。我想他娶你,一定是因为你在商业上的才能吧?"她抿了一口香槟,"毕竟,贺氏现在正需要娱乐产业的资源。"
这句话直指他们婚姻的交易本质,像一把小刀精准刺入谢瑾萱的软肋。她刚要回应,一个熟悉的声音插了进来。
"苏婉,好久不见。"贺行远不知何时出现在谢瑾萱身侧,手臂自然地环住她的腰,"在和我妻子聊什么这么开心?"
苏婉的表情瞬间明亮起来:"行远!我在夸赞你太太呢。你们真是...出人意料的一对。"
"爱情本来就不讲道理。"贺行远微笑,目光却一直停留在谢瑾萱脸上,"就像我第一眼看到瑾萱,就知道她是我要找的人。"
谢瑾萱心跳加速,尽管知道这只是表演,但贺行远眼中的深情太过逼真,让她一时恍惚。
"是吗?"苏婉的笑容有些僵硬,"我还以为你们是最近才重逢的。"
"重逢只是契机,感情却是早已注定的。"贺行远轻轻捏了捏谢瑾萱的腰,示意她配合。
谢瑾萱会意,顺势靠在他肩上:"行远说得对。有些人,认识再久也只是过客;而有些人,一眼就是一生。"
苏婉的脸色变了变,很快又恢复优雅:"真浪漫。希望你们的...感情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。"她微微颔首,"失陪了,我要去准备等会的表演。"
看着苏婉离去的背影,谢瑾萱长舒一口气,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紧绷着身体。贺行远的手仍停留在她腰间,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。
"表现得很好。"他低声说,热气拂过她耳畔,"不过后半句有点过了。"
谢瑾萱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"一眼就是一生"之类的话,耳根顿时发热:"即兴发挥而已。"
"我喜欢你的即兴发挥。"贺行远的声音带着笑意,随即又严肃起来,"我姑姑在那边,得去打声招呼。"
贺敏站在一群中年男士中间,看到他们走来,脸上露出公式化的微笑:"行远,瑾萱,你们来了。"
"姑姑。"贺行远点头致意,"父亲呢?"
"在休息室,等会儿会出来致辞。"贺敏的目光在谢瑾萱身上扫过,带着审视,"瑾萱今晚很漂亮,看来已经适应了贺太太的角色。"
谢瑾萱微笑:"谢谢姑姑夸奖。不过与其说是适应角色,不如说是做真实的自己。"
贺敏挑眉:"是吗?我听说你的电影拍摄遇到些困难?娱乐圈的事总是这么...复杂。"
"每个行业都有其复杂性。"谢瑾萱不卑不亢地回应,"就像贺氏最近在新能源领域的投资,不也遇到了一些政策调整的挑战吗?"
贺敏眼中闪过一丝讶异,显然没想到谢瑾萱对贺氏的业务如此了解:"行远跟你谈公司的事?"
"偶尔。"谢瑾萱谦虚地说,实则这些信息都是她自己搜集的——为了在必要时能够捍卫自己的位置。
贺行远适时插入:"瑾萱的商业嗅觉很敏锐,给了我不少好建议。"
贺敏轻哼一声:"是吗?看来我们贺家娶了个女诸葛啊。"
谈话间,宴会厅的灯光暗了下来,主持人宣布庆典正式开始。贺行远的父亲贺震霆走上舞台,开始致辞。这位贺氏集团的创始人虽已年近七十,但精神矍铄,气场强大。
"...六十年来,贺氏从一家小作坊发展到今天的跨国集团,离不开每一位员工的付出..."贺震霆的声音洪亮有力,"...而今天,我很高兴看到新一代已经准备好接过接力棒..."
谢瑾萱注意到贺震霆说这话时,目光扫过贺行远,却刻意避开了她。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她胸口发闷——在贺家老爷子眼中,她恐怕永远是个外人。
致辞结束后,苏婉的钢琴表演开始。她演奏的正是肖邦的《夜曲》,优美的旋律流淌在宴会厅中。谢瑾萱不自觉地看向贺行远,发现他正专注地看着舞台,表情难以捉摸。
"要去阳台透透气吗?"贺行远突然凑近她耳边问道。
谢瑾萱点点头,跟着他悄悄离开喧嚣的主厅。酒店阳台俯瞰整座城市的夜景,微凉的夜风拂过脸颊,带走了一丝燥热。
"累了吗?"贺行远靠在栏杆上,侧脸在月光下棱角分明。
"还好。"谢瑾萱学着他的样子靠在栏杆上,"你父亲似乎不太喜欢我。"
贺行远沉默片刻:"他不是不喜欢你,只是不习惯改变。给他时间。"
"苏婉弹得很美。"谢瑾萱转移话题,"确实是你会喜欢的风格。"
贺行远转头看她:"你在意?"
"商业联姻的守则之一,不过问对方的过去。"谢瑾萱故作轻松地说,"我只是在陈述事实。"
贺行远的目光深邃,仿佛能看透她的伪装:"我和苏婉早就结束了。现在和未来,我妻子只有一个,就是你。"
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投入谢瑾萱平静的心湖,激起阵阵涟漪。她不知该如何回应,只能低头看着自己的高跟鞋尖。
"该回去了。"贺行远直起身,"等会儿要跳开场舞。"
回到宴会厅,苏婉的表演刚好结束。主持人宣布由贺行远夫妇跳第一支舞。音乐响起,是《月亮河》的华尔兹版本。
贺行远向谢瑾萱伸出手:"May I?"
谢瑾萱将手放在他掌心,被他带入舞池中央。贺行远的舞步优雅而有力,带着她旋转、回旋,仿佛他们已共舞多年。谢瑾萱在学校学过交谊舞,但从未跳得如此流畅自然,仿佛身体本能地跟随他的引领。
"跳得不错。"贺行远低声称赞,"学过?"
"大学必修课。"谢瑾萱微笑,"不过你跳得更好。"
"剑桥学的。"贺行远带着她完成一个漂亮的旋转,"那时候每周都有舞会。"
谢瑾萱想起苏婉的话,心头泛起一丝酸涩:"和苏婉一起?"
贺行远的手在她腰间紧了紧:"吃醋了?"
"商业联姻守则第二条,不吃无谓的醋。"谢瑾萱强作镇定。
音乐渐入高潮,贺行远突然将她拉近,两人身体几乎相贴。谢瑾萱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水味,混合着独有的男性气息,让她头晕目眩。
"记住,"贺行远的声音低沉如大提琴,在她耳边响起,"无论这场婚姻如何开始,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贺行远的妻子。这个位置,永远是你的。"
舞曲结束,掌声雷动。谢瑾萱微微喘息,不确定是因为舞蹈还是贺行远的话语。她看着丈夫向宾客致谢的侧脸,突然意识到,也许她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与自己共结连理的男人。
庆典结束后,谢瑾萱和贺行远回到家中已是凌晨。她脱下高跟鞋,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,长舒一口气。
"累了吧?"贺行远松了松领结,"你今天表现得很好。"
谢瑾萱摇摇头:"还好。你父亲似乎一直避免和我说话。"
贺行远走到酒柜前,倒了两杯威士忌,递给她一杯:"他性格如此,对谁都一样。"
谢瑾萱接过酒杯,啜了一口,琥珀色的液体滑过喉咙,带来一阵暖意:"苏婉说你喜欢肖邦。"
"她记错了。"贺行远在她对面坐下,"我喜欢巴赫。"
谢瑾萱挑眉:"那你为什么不纠正她?"
"没必要。"贺行远晃了晃酒杯,"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。"
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。谢瑾萱想起今晚贺行远在众人面前对她的维护,那些话语和举动,已经远远超出了"商业联姻"的必要范畴。
"谢谢你今晚的配合。"她最终说道,"我想我们成功让所有人相信这是一桩美满婚姻了。"
贺行远的目光变得深沉:"瑾萱,对你来说,我们的婚姻仅仅是一场表演吗?"
这个直白的问题让谢瑾萱措手不及。她想起那晚听到的"这是一场交易",胸口隐隐作痛:"不然呢?这不正是我们约定的吗?"
贺行远放下酒杯,起身走向她。谢瑾萱不自觉地后退一步,脚跟抵到沙发边缘,无路可退。贺行远伸手轻抚她的脸颊,拇指擦过她精致的颧骨。
"有时候我真想看看,要怎样才能打破你筑起的这堵墙。"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,带着一丝无奈。
谢瑾萱屏住呼吸,心脏狂跳。贺行远的脸近在咫尺,她能数清他浓密的睫毛,看清他瞳孔中自己的倒影。就在她以为他要吻下来的瞬间,贺行远却后退一步,松开了手。
"早点休息吧。明天你还要回片场。"他转身走向楼梯,"晚安,瑾萱。"
看着贺行远离去的背影,谢瑾萱双腿发软,不得不扶住沙发背稳住自己。她不明白贺行远到底想要什么,更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失落于那个未完成的吻。
第二天清晨,谢瑾萱早早出门前往片场,再次避开了与贺行远共进早餐的机会。电影拍摄进入最后冲刺阶段,她需要全神贯注。
"谢总,好消息!"一到片场,导演就兴奋地迎上来,"国际摄影师马克·刘易斯突然有空档,愿意来帮我们拍摄最后几场戏!"
谢瑾萱惊讶地瞪大眼睛:"马克·刘易斯?他不是从不接亚洲电影吗?"
"他说是受朋友所托。"导演神秘地眨眨眼,"看来谢总在海外的人脉很广啊。"
谢瑾萱若有所思。马克·刘易斯是出了名的难请,能说动他的人屈指可数...除非是像贺行远这样有国际影响力的人物。
中午休息时,她又接到服装设计师的电话,说意大利顶级品牌突然同意借出他们一直想要的那几套高定服装,而且是免费。
"对方说这是给贺太太的特别礼物。"设计师难掩兴奋,"谢总,您丈夫的面子真大!"
谢瑾萱挂断电话,胸口涌起一股暖流。贺行远一直在背后默默支持她的工作,却从不邀功。这与她印象中那个将婚姻视为交易的冷酷商人形象相去甚远。
拍摄持续到深夜。当谢瑾萱疲惫地回到别墅时,整栋房子静悄悄的,只有门厅留了一盏小灯。她轻手轻脚地上楼,经过贺行远书房时,发现门缝下透出一线光亮。
犹豫了一下,谢瑾萱轻轻敲门:"行远?还没睡吗?"
没有回应。她推开门,发现书房空无一人,只有电脑屏幕还亮着。贺行远可能临时有事出去了,忘记关电脑。
谢瑾萱走近书桌,打算帮他把电脑休眠,却被屏幕上的画面吸引了注意力——那是一段暂停的视频,画面中是S中的篮球场,一群穿着校服的男生正在打球。她一眼就认出了年轻时的贺行远,高大挺拔,在球场上格外醒目。
出于好奇,谢瑾萱点了播放键。视频是手持拍摄的,镜头有些晃动,主要跟随着贺行远的动作。但奇怪的是,每当镜头扫过场边观众时,都会在一个固定位置停留几秒——那里坐着几个女生,而谢瑾萱清楚地看到了高中时的自己,正专注地看着球场。
视频跳转到另一个场景,是比赛结束后的颁奖仪式。镜头先是拍摄了领奖台上的贺行远,然后突然转向观众席,长时间定格在谢瑾萱所在的位置,甚至在她微笑时给了特写。
谢瑾萱的心跳加速。这段视频明显是私人拍摄的,为何会对她如此关注?难道...周明哲说的贺行远高中时就对她有好感,是真的?
"找到你需要的了吗?"
贺行远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,谢瑾萱吓得差点碰翻电脑。她转身看到丈夫站在门口,表情难以捉摸。
"对不起,我不是故意..."谢瑾萱慌乱地解释,"我只是想帮你关电脑,然后看到了这个视频..."
贺行远走进书房,关上身后的门:"然后?"
"这是...高中篮球赛?"谢瑾萱试探性地问,"为什么镜头一直对着观众席?"
贺行远的表情变得柔和,甚至带着一丝怀念:"因为拍摄的人知道,比起比赛本身,我更在意的是场边的某个观众。"
谢瑾萱的心跳漏了一拍:"谁?"
贺行远没有直接回答,而是走到书柜前,从最上层取下一个旧盒子:"我有些东西想给你看。"
谢瑾萱好奇地看着他打开盒子,里面是一叠泛黄的照片和几本旧笔记本。贺行远翻出一张照片递给她——那是高中毕业典礼上,谢瑾萱独自站在樱花树下的照片,明显是偷拍的。
"这是..."谢瑾萱的手指微微发抖。
"我让朋友拍的。"贺行远的声音低沉而温柔,"就像你珍藏的那张照片一样。"
谢瑾萱猛地抬头,对上贺行远深邃的目光。一瞬间,所有的碎片拼图在她脑海中归位——他记得她喜欢的零食和电影,他为她改造影音室,他在背后默默支持她的工作...还有那段视频中频繁出现的镜头。
"所以,周明哲说的是真的?"她轻声问,"你高中时就..."
"喜欢你?"贺行远接过她的话,嘴角微微上扬,"是的,从高二那场篮球赛开始。"
谢瑾萱感到一阵眩晕,不得不扶住书桌边缘。她一直以为那只是青春期的单向暗恋,从未想过贺行远也...
"那为什么..."她的声音有些颤抖,"为什么你从没说过?为什么我们的婚姻开始于一场交易?"
贺行远的表情变得复杂:"因为我不确定你的感受。重逢那天,你表现得那么公事公办...我以为你只把我看作商业伙伴。"他苦笑一下,"所以我提出了联姻的建议,至少这样你还会在我身边。"
谢瑾萱的心跳如鼓,耳边嗡嗡作响。她一直以为自己在演一场戏,却不知对方早已入戏太深。
"那...那天我听到你说'这是一场交易'..."
"那是在和周明哲讨论另一个项目。"贺行远无奈地摇头,"你只听了一半。"
所有的误会,所有的疏远,所有的痛苦,在这一刻都有了全新的解释。谢瑾萱看着眼前这个她曾经暗恋、现在成为她丈夫的男人,突然不知该说什么。
贺行远轻轻握住她的手:"瑾萱,这场婚姻对我而言从来不只是交易。但我不强求你的回应,我只希望你知道真相。"
谢瑾萱张了张嘴,却发不出声音。太多的情绪同时涌上心头,让她一时难以理清。最终,她只是轻轻点头:"我需要...一些时间。"
贺行远理解地松开手:"当然。无论你需要多久,我都会等。"
谢瑾萱转身离开书房,心乱如麻。她回到卧室,躺在床上,盯着天花板发呆。高中时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——那些偷偷注视贺行远的日子,那些因为他一个微笑而心跳加速的瞬间...而现在他告诉她,那些感情从来不是单向的。
她翻身从床头柜拿出那本高中纪念册,翻到毕业典礼那页。照片边缘的贺行远正看向镜头——或者说,看向镜头所对准的她。这么多年过去,她才第一次读懂了他眼中的情绪。
谢瑾萱合上纪念册,闭上眼睛。也许,是时候重新审视这段婚姻,和她自己的心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