苹果园的杂草快没过膝盖，顾焚晞果然没骗人——最粗的那棵老苹果树上挂着七八个皱巴巴的果子，青绿色的皮上沾着泥点，却透着股倔强的新鲜气。她正踮着脚够最高处那个，听见脚步声回头，看见青黛身后跟着个苍白瘦削的身影，手里的苹果“咚”地掉在草里。
“这是？”顾焚晞的剑还斜挎在背上，此刻下意识按了按剑柄，目光在罹洐腕间淡青色的血管上顿了顿。
“捡来的。”青黛踢开脚边的枯枝，语气随意得像在说天气，“叫罹洐，会玩水，还能让时间回溯三秒——比你那动不动就下暴雨的脾气好用多了。”
罹洐站在三步外，手指绞着衣角，喉间动了动没出声。刚才净水厂的血腥味还黏在齿间，顾焚晞身上那股草木蒸腾的气息让他莫名紧绷，像被阳光晒得快要蜷缩的苔藓。
“水？”顾焚晞忽然笑了，弯腰捡起地上的苹果抛给他，“正好，我这火总烧得太旺，缺个能泼冷水的。”
苹果擦过罹洐的指尖，他慌忙接住，掌心的水光无意识漫出来，在果皮上晕开层湿痕。青黛瞥了眼，没错过他手背上迅速消退的血点——这家伙果然还在硬撑。
“尝尝？”顾焚晞自己咬了口苹果，酸得眯起眼，却笑得更欢，“酸死了，跟你那脸表情似的。”
罹洐犹豫着咬了一小口，酸涩感瞬间刺得舌尖发麻，他却没吐，慢慢嚼着。青黛看得皱眉，刚想嘲讽两句，远处突然传来闷响，像有巨石砸进了沼泽。
紧接着是第二声、第三声——爆炸声裹着风滚过来，震得苹果树叶簌簌往下掉。顾焚晞的脸色瞬间变了，抬手往西南方向一探，指尖凝聚的草叶突然炸开成粉末。
“是联军的方向。”她的声音沉了下去，长剑出鞘，剑身泛着冷光，“这能量波动……不是普通弹药。”
青黛指尖的邪火猛地窜高半尺，灼烧感顺着神经爬上来，却没像往常那样刺痛——大概是因为罹洐就在旁边，那点微弱的水系波动像层薄冰，恰好压下了邪火的暴戾。
“他们找到新玩具了。”她扯了扯嘴角，笑容里没了之前的张扬。
罹洐突然抬头，苍白的脸上第一次有了清晰的情绪：“是‘湮灭弹’。”他的声音很轻，却带着冰碴，“我在实验室见过设计图，能分解自然力的分子结构……被打中的话，会像冰融在水里那样，连灰都剩不下。”
最后几个字让空气都凝住了。顾焚晞握剑的手紧了紧，指节泛白如旧，眼底却没了上次失控时的阴鸷，只有片冷硬的决绝。她忽然抬手，将那棵苹果树上剩下的果子都摘下来，塞进青黛怀里：“拿着。”
“干什么？”青黛皱眉。
“等会儿打起来，”顾焚晞的目光扫过罹洐，最后落回青黛脸上，语气轻快得像在说玩笑，“谁要是没撑住，就当给对方留个念想。”
青黛刚想骂她乌鸦嘴，爆炸声又近了些，这次还混着尖锐的警报声。沼泽方向腾起灰黑色的烟柱，像条扭动的蛇，把刚放晴的天空又染回了肮脏的颜色。
罹洐突然往前走了一步，站到她们身侧。掌心的水光不再微弱，而是凝成层半透明的膜，轻轻覆在两人肩头。“我的盾能挡三秒，”他看着前方的烟柱，声音依旧很轻，却没了之前的犹豫，“回溯的话，能让你们躲过一次致命伤。”
青黛低头看了眼怀里的苹果，又抬头看了看顾焚晞。对方冲她扬了扬下巴，眼里的爽朗如初，只是藏在那笑容底下的东西，她比谁都清楚——那是和她瞳孔里一样的冰冷，只是一个烧得像火，一个沉得像土。
“走了。”青黛把苹果往兜里一塞，邪火在掌心凝成火球，照亮了她眼底的光，“让他们看看，新玩具在我们这儿，不好使。”
顾焚晞率先冲了出去，长剑划破空气，在地上拖出串串草叶组成的残影。罹洐紧随其后，脚步依旧有些踉跄，掌心的水膜却稳得像块真正的盾牌。
青黛最后跟上，邪火在她身后拉出长长的焰尾。跑过那棵老苹果树时，她回头看了一眼，风吹落最后一片叶子，露出发黑的树心——原来这棵树早就空了，却还在拼命结果子。
她忽然笑了，加快脚步追上前面两人。爆炸声越来越近，震得地面都在发颤，可不知怎么，刚才还残留在神经末梢的灼烧感，此刻竟淡得快要消失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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