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的空气混杂着劣质酒精、烟草和血腥的浊臭味,沉甸甸地压在王昊的喉咙口。每一次吸气都如同吞咽刀片,拉扯着胸口的伤口,带来剧烈的灼痛。塞拉斯那带着刀疤的脸近在咫尺,鹰隼般的目光死死锁住他的眼睛,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钉子凿进他混乱疼痛的脑海:
“名字?第一次见血的地方?最后一次任务的地点?”
坦白?另一个世界?电脑黑洞?系统?无名者?这些词只会让他立刻成为巴纳德剑下亡魂!
扮演?一个仇家遍地、血债累累的狼血老兵?这简直是自掘坟墓!可这却是塞拉斯强行塞给他唯一的、裹着毒药的救命稻草。
恐惧扼住了他的喉咙,冷汗浸透了冰冷的衬衫,黏腻地贴在背上。塞拉斯眼中的审视越来越锋利,那点微弱的耐心正在迅速耗尽。巴纳德的手已经彻底握紧了剑柄,魁梧的身躯微微前倾,像一头蓄势待发的凶兽,冰冷的杀意几乎冻结了角落的空气。酒馆里那些投射过来的目光,如同无数无形的针,刺得他无处藏身。
死亡,如同冰冷的毒蛇,缠绕着他的脖颈,缓缓收紧。
【活下去】!
冰冷刺骨的系统提示,如同最后一声绝望的警钟,在王昊濒临崩溃的意识深渊中轰然炸响!
没有选择了! 只有赌!赌上这条捡来的命!赌那个身份带来的“豁免”和塞拉斯对徽章的忌惮!
“我...”
王昊嘶哑地开口,声音微弱得如同游丝,却带着一种强行挤出来的、破釜沉舟的力道。他猛地抬起头,布满血丝的眼睛不再看塞拉斯或巴纳德,而是死死地、牢牢地钉在了桌面上那枚沾满泥污和暗红血迹的狼头战斧徽章上!仿佛那是他意识沉沦前唯一能找到的锚点!
他用尽全身力气,猛地抬起唯一还能勉强活动的右手——左臂的剧痛让他几乎无法动弹——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和孤注一掷的决绝,颤抖着伸向那枚狰狞的徽章!指尖掠过冰冷的桌面,带着泥污和自身伤口渗出的新鲜血迹!
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金属表面的瞬间——
嗡——!!!
这一次的嗡鸣,并非来自空间排斥! 低沉!浑厚!如同猛兽在胸腔深处发出的、极度压抑的咆哮!一股无形的、冰冷刺骨的、带着浓重血腥铁锈味的“气息”,如同实质的冲击波,猛地从徽章爆发开来!这股气息充满了原始的暴戾、毁灭的欲望和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凶煞!
首当其冲的塞拉斯,脸色骤然大变!他如同被无形的攻城锤狠狠撞中心口,闷哼一声,猛地向后踉跄半步,撞到了身后的桌子,桌上的酒壶一阵摇晃!他眼中瞬间被难以置信的惊骇填满!这气息...这感觉...错不了!只有狼血战团那些最核心、最凶残的“血狼崽子”身上,才可能拥有如此凝练如同实质的煞气!这徽章...竟真的在回应他?!
巴纳德更是浑身剧震!他那双凶狠的眼睛瞬间瞪圆,瞳孔缩成了针尖!按在剑柄上的手骨节捏得咯咯爆响,下意识就要拔剑!这股源自徽章、直刺灵魂的凶煞之气,让他这个久经沙场的老佣兵都感到了源自生物本能的、近乎原始的恐惧!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人,而是一头刚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、受伤濒死的远古凶兽!
酒馆里靠近这个角落的几个酒客,甚至包括吧台后偷眼观瞧的老约翰,都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悸,仿佛置身于冰窟,汗毛倒竖,喉头发紧!喧嚣声瞬间消失,整个酒馆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!
王昊也被这股陡然爆发的恐怖气息冲击得心神俱震,但他没有退路!他的指尖,带着自己的血和泥,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同归气势,狠狠按在了那冰冷的狼头纹路之上!粗糙的金属纹路硌着他的指腹,那浸透纹理的陈年血迹仿佛活了过来,散发着阴冷的气息!
“记...记不清了!”
在王昊口中爆发出来的嘶吼,扭曲变形,充满了强行模拟的痛苦和一种被血腥记忆撕扯的狂乱!
“血...全是血!火!有人在喊...‘撕碎他们’!‘狼崽子’!”
他全身剧烈地颤抖着,仿佛真的被那些恐怖的幻象所折磨,牵动胸口的伤口,又是一股鲜血从嘴角溢出。
“但这感觉...它烧着我!刻在这儿!”
他用沾血的手指猛地戳向自己的太阳穴,动作癫狂,
“血!火!狼!我们是...血狼崽子!”
最后一句,他几乎是咆哮着吼出,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、破罐破摔的血腥意味!
他拼命回想着所有看过的战争电影、游戏里凶悍角色的神态语气,将自己此刻真实的剧痛、恐惧和绝望,扭曲成一种重伤失忆老兵被血腥记忆冲击的癫狂!他不知道自己演得像不像,但他必须死死抓住这徽章异变带来的唯一生机!用疯狂来掩盖致命的无知!
塞拉斯稳住身形,脸上的震惊犹存,但眼底深处那抹疑虑却在这一连串的爆发和徽章的剧烈反应下,被强行撼动、压制了下去!他看着王昊按在徽章上那只沾满鲜血的手,看着他因为嘶吼和剧痛而扭曲狰狞的脸,感受着那徽章兀自散发、如同实质般萦绕在两人之间的冰冷煞气……
太像了!一个重伤失忆,力量混乱溃散,被血腥记忆折磨得濒临崩溃的边缘,却依旧被狼血印记牢牢烙印的“血狼崽子”!
“妈的……”
塞拉斯从牙缝里狠狠挤出两个字,脸上的刀疤剧烈地抽搐了一下。他猛地伸手,一把抓起桌上那壶冒着热气、气味辛辣刺鼻到令人作呕的“断肠草”烈酒!
没有任何废话!他动作粗暴迅捷,如同捕食的猛兽,一把死死捏住王昊的下颚骨!
“呃!”
剧痛让王昊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。
冰冷的陶制酒壶口,带着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的辛辣酒气,被粗暴地塞进了王昊口中!
“咕咚!咕咚!咕咚——!”
滚烫!辛辣!如同吞下了一口烧红的熔岩!可怕的灼烧感瞬间从喉咙一路烧穿到胃袋!可怕的窒息感和剧烈的咳嗽被强行压制在喉咙里!辛辣的酒液混合着口中的鲜血,呛得他涕泪横流,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!这不是酒,是液态的毒火!是刑讯的酷刑!
“喝下去!废物!”
塞拉斯的声音冷酷如冰,带着一种残忍的审视和逼迫,
“连这点‘断肠草’都扛不住,你他妈也配叫血狼崽子?!给老子咽!!”
狂暴的液体裹挟着撕裂般的痛苦在王昊脆弱的身体里横冲直撞!意识如同被重锤反复击打,瞬间支离破碎!塞拉斯那张冷酷的刀疤脸在扭曲旋转,巴纳德惊疑不定的凶狠眼神,酒馆摇晃昏暗的光影,桌上那枚散发着不祥红光的狼头徽章……一切都搅成一锅沸腾的、灼热的黑暗!
在彻底坠入黑暗深渊前的最后一瞬,王昊混乱的意识碎片中,只有几个字在疯狂闪烁:
身份…改变… 【游荡的无名者】… 狼血…崽子…
随即,无边的黑暗伴随着撕裂内脏的灼烧剧痛和彻底的眩晕,将他彻底吞噬。他的身体软软地从长凳上滑落,瘫倒在冰冷肮脏的酒馆泥地上,如同一条真正的死狗。只有那只按在徽章上的右手,依旧死死地扣着,指关节因用力而极度苍白。
塞拉斯缓缓松开了捏着酒壶的手,任由空了大半的酒壶哐当一声歪倒在桌上。他站在原地,胸膛微微起伏,眼神复杂无比地看着地上昏迷不醒、满脸血污泪痕、狼狈到极点的王昊。徽章散发的那股令人心悸的凶煞之气,随着王昊的昏迷,正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,但空气中残余的冰冷血腥味依旧令人头皮发麻。
“把他拖到后面那个杂物间。”
塞拉斯的声音异常低沉沙哑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凝重,
“锁好门。巴纳德,从现在起,你亲自守着。寸步不离!”
他的目光扫过地上那枚被王昊死死按住的徽章,又扫过酒馆里那些惊疑不定、噤若寒蝉的目光,语气陡然转厉,如同出鞘的利刃:
“在老子弄清楚这徽章和他脑子里到底装着什么鬼东西之前……任何人敢靠近那扇门半步,或者把今晚这里看到的、听到的任何一个字吐出去……”
他的视线如同冰冷的刀锋,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,最终定格在老约翰那张横肉颤抖的脸上。
“——老子就把他全家老小的舌头,一根根拔出来下酒!听清楚了吗?!”
冰冷、坚硬、布满尘土和谷物霉烂气息的触感,将他涣散的意识从黑暗深渊中强行拽回现实。
王昊感觉自己像被遗弃在屠宰场角落的半扇冻肉。每一次呼吸都拉扯着胸口撕裂般的剧痛,喉咙和食道里残留着“断肠草”烈酒带来的灼烧般的刺痛。身体沉重麻木,刺骨的寒意透过破烂的衣物不断侵蚀着残存的热量。他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,视线在绝对的昏暗里模糊了好一阵才勉强聚合。
只有门缝下透进一丝微光,勾勒出这狭小杂物间的轮廓:潮湿的泥地,霉烂的谷物麻袋,断裂的农具柄,破损的陶罐,散发着尘土的干草垛……空气污浊窒息。他被扔在角落冰冷的干草上,胸口伤处的剧痛并未停止,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皮肉,温热的鲜血仍在缓慢渗出,冰冷黏腻地浸透了衬衫。
门外的死寂如同实质。王昊知道,巴纳德,那个阴鸷的铁塔,就守在咫尺之外。塞拉斯的命令如同烙印:
“寸步不离!”
这里是囚笼,比坟墓更令人窒息。绝望的潮水再次涌来,但一股混杂着愤怒和求生欲的野火猛地从灰烬中蹿起——他不能死在这里!
胸口持续的温热感和失血的虚弱在尖叫。他需要处理伤口,现在!求生的本能压倒一切。他忍着剧痛,用唯一还能勉强活动的右手,在身下冰冷扎人的干草里疯狂摸索。指尖忽然触到一个冰冷坚硬、带着粗糙棱角的物体!
不是石头…像是刀柄?!
心脏狂跳!他死死抠住那冰冷的东西,用尽力气将它从草堆深处拖拽出来。
借着微弱的光线,他看清了:一把匕首的残骸。掌长的刀身布满肮脏的暗红锈迹,刃口豁钝不堪,腐朽的木柄布满虫洞,散发着浓烈的铁锈和霉烂气味。与其说是武器,不如说是一块垃圾堆里的废铁片。
然而,当王昊冰冷颤抖的手指紧紧握住那粗糙的木柄时——没有嗡鸣!没有排斥!冰冷的触感和沉甸甸的真实感从掌心传来!
他能握住它了!世界对他这个“无名者”的隔绝,似乎在这绝境中,被某种力量强行撬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?
【身份强制加载:【血狼崽子】】
冰冷的系统碎片在混乱意识中闪过。身份的改变…扮演…狼血崽子…之前的疯狂表演和徽章的异动,难道真的在重塑世界对自己的认知?
剧痛和失血的濒死感逼着他行动。这把废铁匕首,是唯一的工具!他咬着牙,用钝得几乎割不开布的锈蚀刀尖,对准胸口破损的衬衫,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劲,狠狠向下拉扯!
嗤啦——!
布帛强行撕裂的声音在死寂中异常刺耳!破烂的衬衫前襟彻底豁开,露出被鲜血浸透的内衣和那个寸许长、皮肉翻卷、仍在缓慢渗血的狰狞创口!冰冷污浊的空气刺激着暴露的伤口,带来更尖锐的痛楚和虚弱感。
王昊盯着那不断渗出暗红液体的创口,冷汗瞬间布满额头。他用剧痛的左臂艰难压住伤口一侧,试图减缓血流。右手则死死攥紧那把冰冷、锈蚀的破匕首,尖锐的锈斑硌着掌心。
怎么办?用这生锈的铁片压住伤口?那和自杀没区别!锈迹带来的感染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世界几乎必死无疑!
就在恐惧和绝望即将再次将他吞噬的瞬间——
嗡!
一声极其轻微、却无比真实的震颤嗡鸣陡然从他紧握匕首的手中响起!
紧接着,一股冰冷、粘稠、带着浓烈铁锈腥味的液体感,毫无征兆地从他紧握匕首的掌心蔓延开来!仿佛那冰冷的金属本身在渗出某种污秽的锈蚀粘液!更可怕的是,握柄上那些腐朽木屑里的尖锐木刺和金属断裂面的粗糙棱角,在他因紧张和用力而死死的抓握下,瞬间刺破了他掌心的皮肤!
“呃…” 王昊闷哼一声。掌心传来尖锐的刺痛!温热的、属于他自己的鲜血,瞬间从细小的伤口涌出,浸透了腐朽的木柄,与匕首本身那冰冷粘稠的“锈蚀感”混合在一起!
就在这鲜血与冰冷锈蚀感混合的瞬间,一股难以言喻的、源自伤口本身的剧烈刺痛猛地从胸前爆发!仿佛有无数根冰冷的钢针同时狠狠扎进了胸口的创面深处!疼痛尖锐得让他眼前发黑!
“啊——!”
压抑不住的低沉惨嚎冲破了喉咙!他的身体猛地弓起,剧烈痉挛!冷汗如浆涌出!
在这极致的痛苦顶点,他胸前暴露的伤口边缘,正发生着肉眼可见的、令人毛骨悚然的剧变!
那绝非魔法!没有光芒,没有能量流动!只有最原始、最野蛮的生物应激反应!
伤口边缘翻卷的皮肉,因为剧痛和某种无法理解的、源于王昊自身求生本能的极端生理反应,也许是肾上腺素风暴、也许是“扮演”带来的精神暗示强行激发了最后的潜能,开始疯狂地痉挛、收缩!肌肉纤维以一种超越极限的速度绷紧、扭曲!
同时,那被他死死握在右手、掌心伤口流出的温热鲜血正不断浸染的锈蚀匕首上,无数细小的、暗红色的、如同活物般的锈蚀微粒——那是铁锈、陈年干涸的不知名液渍、以及匕首本身材质在腐朽中析出的污垢混合物——正被从他掌心伤口涌出的鲜血所裹挟、浸润!
当王昊痉挛弓起的身体带动右手,那紧握匕首的手掌无意识地、剧烈地按压在自己胸前的伤口上时——
噗! 冰冷的、粘稠的、混合着锈蚀颗粒和他自己新鲜血液的污秽浆液,被狠狠挤压,瞬间糊满了整个暴露的创面!
嗤…嘶…
一种令人牙酸的、仿佛生肉被烙铁烫焦的细微声响在死寂的杂物间内响起!
剧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!王昊感觉自己像被活活钉在了烧红的铁板上!胸前如同被滚烫的铁水浇铸!
只见那被污秽浆液覆盖的伤口表面,正以惊人的速度发生着残酷的变化:王昊自身肌肉疯狂的痉挛收缩,加上匕首锈蚀颗粒混合鲜血形成的粘稠“糊剂”物理性地强行堵塞创口,两者在极致的痛苦和求生本能下形成了野蛮的“焊接”!
伤口边缘的皮肉在剧烈收缩中强行对合,又在匕首锈蚀颗粒的物理摩擦和堵塞下,被强行“焊”在了一起!新鲜的血液被堵塞凝结,与锈蚀污物死死粘结,形成了一层凹凸不平、坚硬粗糙、如同覆盖着肮脏铁锈般的丑陋痂壳!它散发着浓烈的铁锈、血腥和腐败的混合恶臭,死死封印在创口之上!不再有鲜血渗出,但那触目惊心的样子,比流血时更加狰狞可怖!
剧痛如潮水般退去,留下胸口一片冰冷、坚硬、如同嵌了一块生锈铁片般的麻木感!王昊瘫软在湿透的干草上,如同离水的鱼般剧烈喘息,每一次抽气都带着劫后余生的恐惧和虚弱。他低头,惊恐地看着胸口那片如同被最拙劣铁匠胡乱焊上的、散发着恶臭的暗红锈痂。
活下来了?伤口被强行堵住了? 但这代价…这如同诅咒般的狰狞疤痕…
就在这时!
砰!!! 一声巨响! 那扇本就单薄腐朽的木门,被一股狂暴的力量从外面狠狠踹开!碎裂的木屑飞溅!
巴纳德那魁梧如山、充满杀意的身影,如同铁铸的恶鬼,瞬间堵满了狭窄的门框!他手中的长剑已经出鞘半尺,冰冷的寒光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刺眼!他那双阴鸷的眼睛如同探照灯,瞬间锁定在瘫倒在地的王昊身上,随即死死钉在他胸前那片刚刚“铸造”完成的、还在散发着刺鼻腥锈味的暗红硬痂上!
巴纳德的瞳孔骤然收缩!脸上肌肉因为极度的惊骇和难以置信而扭曲变形!他看到了什么?!一个奄奄一息的家伙,胸前那片刚刚被刺穿、本该不断流血的致命伤口,此刻竟然覆盖着一层如同生铁锈蚀般的丑陋硬痂?!没有光芒,没有咒语,只有空气中弥漫的浓郁铁锈、血腥和一种…仿佛铁匠作坊深处的污浊气味!
“邪…邪术?!不…不可能!”
巴纳德的声音嘶哑干涩,充满了动摇和一种超出理解的恐惧。这个冷酷的佣兵,第一次在面对敌人时露出了如此动摇的神色!这个世界没有魔法!那眼前的景象又是什么?!最原始的野蛮?还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、亵渎常理的诅咒?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