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

冰冷的、沾满油污和金属粉尘的厚重皮围裙劈头盖脸砸下来，浓烈的汗臭、油脂熬炼的焦糊味和铁锈的腥气瞬间将王昊淹没。塞拉斯冰冷森然的话语如同铁锤砸落：“你，就是老子铁匠铺里最低贱的铁毡学徒！给我抱着这块废铁过日子！”

铁匠学徒？抱着这块废铁过日子？

王昊的视线，艰难地从塞拉斯那张布满刀疤、冷酷如岩石的脸上移开，落在地上那个被巴纳德粗暴扔下的沉重铁砧块上。边缘粗糙，遍布着无数锤击留下的凹坑和难以磨灭的暗红锈迹，像一块从古老战场上挖出来的、浸透了血与火的墓碑。冰冷、坚硬、死寂。

一股巨大的屈辱感混合着荒谬和冰冷的恐惧，瞬间攫住了他。从一个被电脑黑洞吸走的现代社畜，到一个游荡的无名者，再到被迫扮演一个双手沾满血腥的狼血崽子，现在…成了抱着铁砧的奴隶学徒？这命运如同一个残酷的玩笑，每一次转折都将他拖向更深的泥沼。

他挣扎着，用剧痛的左臂勉强支撑起身体，右臂因为之前的撕裂剧痛和紧握锈匕的用力而不住颤抖。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胸前那片刚刚“铸造”完毕、冰冷坚硬如铁的暗红锈痂，带来一阵阵深入骨髓的异物感和钝痛。

塞拉斯和巴纳德的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，死死钉在他身上。反抗？求饶？都是死路一条。活下去…冰冷的系统提示如同跗骨之蛆。他需要时间，需要恢复，需要从这个绝境中找到一线生机！

王昊深吸了一口污浊冰冷的空气，混合着浓重的铁锈味，仿佛要将这份屈辱和苦涩嚼碎了咽下去。他不再看塞拉斯，也不看巴纳德。所有的力气都凝聚在右臂上，那只沾满自己干涸血迹和匕首锈迹的手，颤抖着、却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狠劲，猛地抓住了地上那条油腻厚重皮围裙的边缘！冰冷的皮革触感如同毒蛇的鳞片。

他咬着牙，忍受着身体各处撕裂般的痛楚，如同一个濒死的提线木偶，笨拙而狼狈地将围裙拖拽起来，试图套在自己那件早已破烂不堪、沾满血污泥泞的廉价西装外面。动作极其缓慢，每一次抬手、弯腰都伴随着痛苦的喘息和身体的剧烈颤抖。

塞拉斯抱着手臂，如同冰冷的石像矗立在阴影里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，只有那道刀疤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更加狰狞。巴纳德则站在一旁，眼神凶狠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和忌惮——王昊胸前那片暗红的、如同铁水浇铸般的伤口，还有刚才那声闷响，依旧在他脑中回荡。这个“狼崽子”…到底是什么鬼东西？

终于，经过一番痛苦的挣扎，那条沉重、肮脏、散发着怪味的皮围裙，勉强套在了王昊身上。宽大的围裙几乎将他整个人包裹进去，更像是一件耻辱的囚服，而非工作的装束。他佝偻着腰，胸前的锈痂顶着粗糙的皮围裙内衬，每一次呼吸都带来异样的摩擦感。

塞拉斯冰冷的目光扫过王昊狼狈不堪的样子，最终落在他沾满污秽血迹的双手上。那只右手，尤其布满干涸的血痂和锈蚀粉末。

“手。”

塞拉斯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。他下巴朝地上那把同样肮脏破旧、锤头磨损严重的铁锤点了点。

王昊的心脏猛地一沉。他明白了塞拉斯的意思——徒手，去拿那把沾满油污、锈迹和无数陌生人汗渍的锤柄！这是在考验？还是另一种羞辱？又或者…是某种确认？确认他是否真的能被这个世界的“污秽”所沾染？

他盯着那把破旧的铁锤。木柄焦黑，仿佛被无数次高温炙烤过，沾满陈年的黑灰和油泥。锤头更是布满锈迹和坑洼。一股厌恶感本能地从胃里泛起。几个小时前，他连一块发霉的奶酪都无法触碰。

但现在… 【游荡的无名者】…排斥减少…认同力增强… 扮演…狼血崽子…铁毡学徒…

冰冷的念头在混乱的脑中闪过。他必须抓住这层新的“壳”！哪怕它沾满污秽和血腥！

王昊的呼吸急促起来。他伸出那只沾满血污和锈迹的右手——那只曾按在徽章上、曾紧握匕首、沾染了这个世界真实污秽的手——带着一种近乎殉道般的决绝，颤抖着，却又无比坚定地，抓向那把破铁锤冰冷肮脏的木柄！

指尖触碰到焦黑的木头！ 油腻！冰冷！粗糙！无数的污秽颗粒感清晰地传来！

没有嗡鸣！ 没有那层绝对冰冷光滑的隔绝屏障！

只有最原始、最真实的肮脏触感！油腻的污垢瞬间沾满了他的指尖！

王昊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！不是排斥，而是接纳！这世界最低贱的污垢，接纳了他！

他死死握住了锤柄！粘腻的油污和木柄的粗糙感清晰地烙印在掌心！他甚至能感觉到木柄深处残留的、无数前任使用者留下的汗渍和体温痕迹！

就在他五指收拢、彻底握住锤柄的瞬间——

嗡！ 一声极其轻微、却又无比清晰的嗡鸣，并非来自外部空间，而是直接从他意识深处响起！

【身份强制加载：【游荡的无名者】】 【警告：核心身份基础规则解析完成度不足…】 【侦测到深度世界交互行为…认知覆盖层启动…】 【当前世界认同度：微弱】 【身份标签追加：铁匠学徒（临时/强制）】

冰冷的机械音碎片如同冰锥，狠狠凿进他的意识！这一次，信息不再是残缺的提示，而是带着某种冰冷的解析意味！ 身份基础规则？认知覆盖层？世界认同度？铁匠学徒标签？！

这些陌生的词汇带着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他！但他根本来不及思考！因为塞拉斯那冷酷的声音如同鞭子般抽了下来：

“很好！看来你这身‘狼皮’还没软到拿不动锤子！” 塞拉斯嘴角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，“现在，废物学徒，让老子看看你那狼血崽子吹嘘的‘铁皮身子’是不是真的！”

他突然抬起穿着厚重皮靴的脚，猛地一脚踹在王昊面前那块沉重冰冷的铁砧块上！

“哐！”

一声沉闷刺耳的巨响在狭小的杂物间炸开！

铁砧块纹丝不动，但那巨大的反震力和声响却让本就虚弱不堪的王昊眼前一黑，耳中嗡嗡作响！

“给老子抱住它！”

塞拉斯的声音陡然拔高，带着一种残忍的戏谑和不容置疑的命令，

“抱紧了！这就是你的床！你的饭碗！你的命根子！巴纳德！看着他！只要他敢松开一点，或者让这块铁砧发出一声不该有的响动…就用你的剑柄，好好‘提醒’一下这位‘尊贵’的铁毡学徒！”

巴纳德眼中闪过一丝凶狠的光芒，手立刻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，向前逼近一步，如同虎视眈眈的狱卒。

屈辱！冰冷！剧痛！ 王昊看着眼前这块冰冷狰狞、散发着浓郁铁锈味的沉重铁砧。这就是他的“床”？抱紧它？那冰冷的棱角，那粗糙的表面，那恐怖的重量…塞拉斯这是在用最原始的方式折磨他、榨干他最后一丝力气，甚至可能…就是想让他死在这块废铁上！

活下去！ 系统冰冷的提示如同最后的警钟！

王昊眼中闪过一丝猩红的血光！那是被逼到绝境后的野兽般的凶性！他猛地低吼一声，如同濒死的困兽，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，张开双臂，连同那条肮脏厚重的皮围裙一起，狠狠地、不顾一切地扑向那块冰冷粗糙的铁砧！

冰冷的触感瞬间透过单薄的衣物和围裙，刺入皮肉！棱角硌在胸前的锈痂上，带来一阵尖锐的痛楚！双臂因为用力环抱这沉重的死物而剧烈颤抖，肌肉如同撕裂！额头重重地抵在冰冷的铁砧边缘，汗水混着血污瞬间流下！

他死死地抱住了这块代表着屈辱和生存的铁砧！如同溺水者抱住了唯一的浮木！身体因为脱力和剧痛而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！

塞拉斯看着王昊如同树袋熊般死死抱住冰冷的铁砧，身体因痛苦和虚弱而剧烈痉挛颤抖的样子，脸上没有任何怜悯。他冷冷地哼了一声，转身大步离开了杂物间，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：

“巴纳德，守好了。天亮之前，我不希望听到任何‘多余’的声音。”

沉重的木门碎片被巴纳德粗暴地用脚踢拢，勉强遮掩住门口，但那道缝隙依旧透进酒馆方向的微光和嘈杂。巴纳德如同铁铸的恶鬼阴影，抱着手臂堵在门口，那双阴鸷的眼睛在昏暗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，如同毒蛇的信子，死死锁定着蜷缩在角落、死死抱住冰冷铁砧、如同包裹在肮脏皮囊里的一块颤抖血肉的王昊。

冰冷、坚硬、沉重、散发着死亡锈蚀气息的铁砧，如同一个耻辱而痛苦的锚，将王昊死死钉在这方肮脏的囚笼里。每一次心跳都牵动着胸前的剧痛和锈痂的冰冷摩擦感。双臂的酸痛如同无数钢针在攒刺。巴纳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鞭子抽打着他紧绷的神经。

活下去… 世界认同度：微弱… 铁匠学徒（临时/强制）…

陌生的系统信息碎片在剧痛和疲惫的间隙顽强地闪烁着。 被迫与这块冰冷废铁融为一体的屈辱时刻，或许…也是他真正开始“融入”这个世界、撬动那“无名者”诅咒的铁楔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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……【影响力：……极微……】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