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站起身,想换件舒服的T恤。手习惯性地往裤兜里一插,摸到了钥匙串。拿出来一看,车钥匙、酒店房卡、赛车储物柜钥匙……都在。但钥匙圈上,那个小小的、银色的赛车金属挂件,没了。
白昭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。下午拍戏前还在!那小玩意儿棱角分明,他每次摸钥匙都能感觉到。没换过裤子。中间就喝了次水,去了趟洗手间……什么时候没的?
他捏着钥匙串,大拇指在空荡荡的钥匙圈上搓了搓。一股没来由的烦躁拱上来。一个不值钱的小铁片,丢了也就丢了。可……就是不爽。尤其想到下午陆绻言出去过修理厂那边,回来递汤的时候靠得那么近……
白昭:那小子靠那么近干嘛?手是不是碰着我口袋了?钥匙没丢……但这挂件丢得也太巧了吧。
疑心病像藤蔓一样缠上来。他抓起手机,直接拨了陆绻言的房间号。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来。
“喂?白老师?”陆绻言的声音传过来,带着刚睡醒的含糊和小心。
“我钥匙圈上的挂件不见了。”白昭开门见山,声音带着审视,“一个银色的小赛车。下午最后是你靠得近。看见没?”
电话那头明显顿了一下,呼吸声都轻了。“挂…挂件?银色的赛车?”陆绻言的声音透着十足的茫然,还掺着点无辜的委屈。
“没…没注意啊白老师。下午就光想着赶紧把汤给您,可能…可能不小心碰到您口袋了?真对不起啊白老师,是不是很重要的东西?我…我明天帮您在片场仔细找找?或者我赔您一个一模一样的?” 语气听着特别真诚,还有点慌。
白昭握着手机,没吱声。电话里那声音听着毫无破绽,甚至主动认错“可能碰到”。但他心里那点怀疑没散——这也太巧了!这小子刚去过他藏着要命东西的修理厂附近,回来他这挂件就没了?
“不用赔。”白昭声音硬邦邦的,像块石头,“一个破铁片。” 说完,直接撂了电话。他烦躁地把钥匙串往桌上一扔,哐当一声。
站在房间中央,顶灯的光照着他绷得紧紧的下巴。下午因为汤冒出来的那点稀薄的暖意,被这点莫名其妙的“丢东西”和疑心搅得一点不剩。看陆绻言那怂样儿,不像敢偷东西的,但……就是觉得不对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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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片场,气压低得能冻死人。
白昭顶着一张比平时冷十倍的棺材脸,那双丹凤眼一点温度都没有,看谁都不爽。工作人员跟他打招呼,他就“嗯”一声,冻得人哆嗦,都绕着道走。
陆绻言还是那副小心翼翼、可怜兮兮的样子。看到白昭,眼神躲躲闪闪,像是害怕,又像是有点委屈巴巴。他几次想凑近白昭说点什么,都被白昭一个冰碴子似的眼刀给钉在原地,不敢动弹。
拍对手戏的时候,这低气压更明显了。一场是沈砚把文件摔在苏言身上,骂他废物。
“Action!”
白昭抓起那叠道具文件,不是轻轻摔,是带着股狠劲儿砸过去!眼神里的烦躁和厌恶浓得化不开,完全不像演的。
陆绻言(苏言)被“砸”得浑身一哆嗦,文件哗啦散了一地。他赶紧蹲下去捡,动作慌乱,头埋得低低的,肩膀缩着,像只被吓破胆的兔子。镜头拍不到的角度,他垂下的眼睛里,极快地掠过一丝冷光,瞬间又消失无踪。
“Cut!”导演喊停,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,“白老师,情绪…情绪稍微收一点?沈砚是生气,但不是…想把人活剐了。”
白昭没看导演,只冷飕飕地扫了一眼还蹲在地上捡文件的陆绻言,丢下硬邦邦的三个字:“知道了。” 转身就走,一点面子不给。
陆绻言慢吞吞地站起来,默默地收拾地上的文件,手指因为用力,关节有点发白。旁边几个工作人员小声嘀咕:“白老师今天吃枪药了?”“陆老师真够倒霉的,被骂成这样……”
休息的空档,陆绻言拿着瓶水,磨磨蹭蹭又蹭到白昭附近。白昭正靠在墙边划拉手机,脸绷得像块万年寒冰。
“白老师…”陆绻言声音小小的,带着点试探和讨好,“您…您那个小挂件…找到了吗?” 他舔了舔嘴唇,像是下了很大决心,“都怪我…昨天下午毛手毛脚的,可能真不小心碰掉了…害您丢了东西…我心里特别过意不去。
要不…我赔您一个?您说啥样的,我…我拼了命也给您找个一模一样的回来!” 语气那叫一个诚恳,还带了点自责的鼻音,那双桃花眼水汪汪地望着白昭,好像丢的是他的命根子。
白昭终于抬起眼皮。那双丹凤眼像淬了冰的锥子,冷冷地钉在陆绻言脸上。
“赔?”白昭的声音不高,但每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,“一个破铁片,值当你拼命?” 这话听着像讽刺,又像藏着试探。
陆绻言被他看得脸色微微发白,下意识后退了小半步,眼神慌乱地躲开白昭的直视,声音更小了,带着点颤:“我…我就是觉得…害您丢了东西,心里难受……”
“管好你自己。”白昭毫不客气地打断他,脸上的厌烦毫不掩饰,“离我远点。”
说完,他收起手机,看都没再看僵在原地的陆绻言一眼,径直朝导演那边走去,像是要讨论剧本。
陆绻言站在原地,手里那瓶水捏得瓶身微微凹陷。他看着白昭冷漠决绝的背影,刚才那副泫然欲泣、委屈巴巴的表情,像退潮一样无声无息地褪得干干净净。
嘴角抿成一条没什么弧度的直线,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。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,插在裤兜里,指尖正悠闲地、一下下地摩挲着那个冰凉又棱角分明的小小赛车挂件。
陆绻言:破铁片?呵…你天天摸的‘破铁片’,现在在我兜里又怎样,还是没有证据。冷吧,烦吧。这才能说明你在乎。
他深吸一口气,再抬起头时,脸上已经熟练地挂回了那种带着点讨好、无措和小心翼翼的表情。他默默地走到角落,找了个小马扎坐下,翻开剧本,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小可怜。
只是那低垂的眼帘下,一片掌控全局的深潭,波澜不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