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
直升机掠过最后一道山脊,旋翼声沉进远处江面。
庄园主楼灯火未亮,只留门廊下一盏铜质壁灯,暖黄光晕在风里轻轻摇晃。
林野站在草坪尽头,双手背在身后,黑色风衣下摆被初秋的夜风掀起,像一面静默的旗。
空气里带着薄凉,草叶已凝一层极轻的露水,踩上去发出细微的沙沙声。
他抬头——夜空澄澈,银河像一条被拉直的丝绸,星子稀疏,却冷得清晰。
身后草径传来枯枝断裂的轻响。
林野肩线一紧,右手本能地滑向腰后,却在半空停住。
脚步声沉稳,带着熟悉到骨子里的节奏。
他侧过身,看清来人,脊背微不可察地松了半分。
陆珣立在灯影交界处。
深墨长大衣直扣到颔下,领口压出锋利折线,内里是同色西装马甲,缎面在微光里泛冷。
袖口露出一截白衬衫,铂金袖扣像一枚凝霜的月。
整个人站在风里,像一柄收在黑鞘里的长刀,气场压得落叶都不敢靠近。
林野垂眸,双手交叠于腹前,恭敬颔首:“大哥,夜里凉,您注意保暖。”
声音压得低,却在风里稳稳送到陆珣耳中。
陆珣微微点头,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两秒,眸色深得像不见底的井。
片刻,他开口,声线淡而平:“明天我会出去很久,如果晚上十二点还没回,看好庄园。任何可疑人物,直接处理。”
语气不重,却像冬夜里的铁,落下去就砸出冰渣。
林野愣了半瞬,不安从眼底一闪而过。
他侧了侧身,声音更低,带着克制不住的担忧:“大哥,您要去哪儿?”
五年跟从,他深知规矩——不能打探隐私。却仍忍不住追问。
陆珣抬眼,看向远处墨黑的山脊,声音被风吹得冷冽:“07港口,不准跟。”
四个字,封死了所有可能。
——
林野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风衣袖口。
脑海里画面翻涌——
07港口,旧码头尽头,锈红的集装箱像被血浸泡过。
探照灯扫过,灯柱下人影晃动,金属撞击声混着潮水的腥咸。
那里有钱就能买命,也有命也换不回一句真话。
每一次想起,鼻尖仿佛还能嗅到铁锈混着柴油的刺鼻味。
他垂下眼睫,指尖收紧,声音恭敬却带着微颤:“……是。”
——
次日
天未亮透,云层压得很低,灰得像浸了墨的棉。
秋风掠过庄园,卷起枯叶,也卷起林野大衣的下摆。
他处理完文件,站在二楼阳台,指尖搭着栏杆。
视线穿过修剪整齐的树篱,落在庄园东南角——
一条单向柏油路,尽头是07港口。
那里常年有黑衣守卫,枪口反光,像一排冷铁牙齿。
没身份的人,连风都吹不进去。
林野呼出的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。
他低声自语:“十点零五分……”
那是陆珣腕表永远快出的五分钟,也是他此刻心里唯一的刻度。
——
07港口,阴天,风裹咸腥。
集装箱堆叠成峡谷,灯管摇晃,铁壁锈迹斑斑。
地面油渍与雨水混成黑镜,映出扭曲的人影。
远处吊臂吱呀,像老鸦哀鸣。
陆珣踏入这片灰黑。
长大衣换成黑色战术风衣,立领抵住下颌,金属拉链冷光一闪。
袖口紧扣,腕表被黑色护腕覆盖,只露一条钢蓝指针——此刻指向上午十点零五分。
他眼神冷冽,像冰层下暗涌的浪,每走一步,地面仿佛自动让开裂缝。
压迫感无声扩散,连风都压低嗓音。
集装箱尽头,一人背对而立。
灰西装,领口歪斜,手里转着一把折叠刀。
刀光映在他普通得近乎模糊的脸上,像给平庸添了锋利。
听到脚步声,他缓缓转身,唇角勾出不怀好意的弧度。
“陆爷,看来您在E市风生水起啊。”
声音沙哑,像铁片刮过玻璃。
陆珣站定,目光像寒星钉在对方喉结。
“傅迟,”他声音低而冷,“叫我来,就为这句废话?”
傅迟笑两声,刀背敲在集装箱,回声诡异。
“哪能呢。只是听说——陆爷身边,有个影子。”
尾音拖得极长,挑衅意味明显。
下一秒,陆珣已出手。
五指如铁钳扣住傅迟脖颈,指节泛白,将人整个提离地面。
“收起你不该有的心思。”
声音压成一条冰线,眼底锋芒毕露。
傅迟脸色瞬间涨紫,脚尖乱蹬,折叠刀咣当落地,声音被潮声吞没。
陆珣松开手,傅迟踉跄后退,咳嗽声在集装箱间回荡。
“傅家在我眼里,不过蝼蚁。”
确实,傅家在整个E市只不过是一只蝼蚁,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企业。
陆珣转身,风衣下摆划过一道锋利弧线,背影在昏黄灯影里拉得极长。
港口的风卷着咸腥,吹不散他眼底那片冷铁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