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石山茅屋前。
陈老道阴沉着脸,看着祁琅递上来的两块下品灵石和那点可怜的糙米肉干。
“哪来的灵石?”陈老道的声音冷若冰霜,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祁琅。
祁琅心头一紧,敏锐的察觉到师傅态度冷漠,小声回答:“回师傅,是…是仙门的弟子,他们收石云纱,还说……我处理得干净,年份足,品相好,就赏了灵石……”
“仙门?!”陈老道的声调陡然拔高,“仙门……青阳宗的狗崽子?!”
祁琅被他突如其来的暴怒吓得一哆嗦,先前的激动自满瞬间化为乌有,脸色惨白,下意识地后退一步:“是…是穿着青衣服的,弟子不知……”
“蠢货!废物!谁让你去招惹那些人?!”陈老道猛地一步上前,枯槁一般的手此刻如同鹰爪狠狠揪住祁琅的衣领,唾沫星子喷到他脸上,声音尖利扭曲,“你以为他们是好人?放屁!他们是在钓你!他们看上你啥?是你的贱命还是你这贱骨头?!”
祁琅被陈老道勒得几近窒息,浑身冰凉,面无人色,只能一遍遍重复着:“徒儿知错…徒儿不敢了…徒儿再也不敢了……”
陈老道看他吓得面无血色,才将他推开,恶狠狠地夺过他手里的两块灵石,“以后见到那些狗崽子,再敢凑上去,老子打断你的腿。”他掂量着灵石,语气依旧凶狠,“滚去修炼,今晚加练三个时辰。”
祁琅踉跄着站稳,胸口剧烈起伏,低垂着头,应道:“是…是,师傅……”
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黑石山崖边,夜凉如水,他的背影更显单薄。
怀里的那块碎片,烫得他心口发疼。
夜深人静,陈老道已回屋休息。祁琅盘膝坐在山崖边,身体疲惫不堪。
他屏住呼吸,侧耳倾听,确认师傅已然入睡,这才轻轻掏出那枚留影石碎片。
月光下,碎片依旧黯淡无光,裂纹狰狞,仿佛蛛网密布。
祁琅深吸一口气,闭上眼,调动一缕真气,小心翼翼地注入指尖,再缓缓渡入那枚碎片中。
时间仿佛凝固。
就在祁琅几乎要放弃,失落的认清这碎片就只是一块废石时。
嗡……
碎片震颤了一下,表面的裂纹似乎亮起了一丝光晕,如同风中残烛。
紧接着,一小片闪烁不定的影像,在他掌心上方浮现。
……
一阵天旋地转,视野不断上下颠簸,左右摇摆,让人头晕目眩,如同一个喝醉了又耍酒疯的人在狂奔中举着留影石拍摄。
根本看不清全景,只有一团凌乱的光影和色块在疯狂闪烁。
好不容易有人像了,画面大部分又被一个晃动着的发髻占据了大半……
在某个瞬间,镜头难得捕捉到了不一样的风景,云海翻涌,仙山巍峨的轮廓,这正是太虚宗山门。
突然,画面不顾一切地向上移动,拼命从前面人头里挤出去,凹出一个非常刁钻的仰角。
剧烈的晃动中,在画面的最上方,隐约可见一阶阶仿佛白玉雕琢而成的台阶,在某一级被云雾缭绕的台阶上,一个身着白色内衬,蓝色外衫的背影显得格外挺拔。
那个模糊的身影正要抬起脚,踏上更高一级台阶,灵压波涛汹涌,雷光不断炸裂。
“锵” ,在祁琅的识海中,仿佛凭空炸响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剑鸣。他心中暗道,想来这便是太虚宗登仙梯的资质大典。
太虚宗登仙梯……资质大典……
随即他想到了个名字,慕华,那个登上九百九十一级之人。
也许这个人便是慕华呢?
就在那个身影碾碎灵压的瞬间,或许是发力时身形移动,或许是当年那位拍摄者激动得手抖了一下,镜头竟奇迹般地向上移动了寸许,短暂地避开了前面的人头遮挡。
一张极其模糊的少年侧脸,在重重光晕和噪点中,惊鸿一现。
只能勉强看到他清晰利落的下颌线,微微绷紧的唇角,五官则完全淹没那片混乱的光影之中。
拍摄者竟不顾留影石的极限,此刻强行聚焦。
下一刻,影像便剧烈闪烁,伴随着滋啦一声,光晕彻底熄灭,碎片恢复冰冷黯淡。
……
黑石山,夜深如墨,祁琅低头,怔怔看着手中那枚的石头。
识海中那声微弱的剑鸣仍在回荡,余音不绝。
他小心翼翼将碎片重新包好,仔细放在贴身里衣的口袋位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