索然无味

黑石山夜色如墨，山风穿堂而过，裹挟着沉重的湿气和夜枭凄厉的啼叫，无孔不入地钻进茅屋缝隙。

祁琅躺在冰冷的草席上，四肢酸痛，右腕的旧伤更是灼痛无比。

他的思绪不禁飘回了几天前，那头诡异的狼。

那头狼体型壮硕，全身长满银白色的皮毛，泛着幽幽寒光，猩红的眼珠里没有野兽的狂暴嗜血，反而透着一股冰冷的死寂。

扑过来时掀起一阵腥风，与黑石山本身的湿腐气不同，更加阴冷，祁琅打了个寒颤。

自己当时是怎么杀死它的？

那柄破铁剑，居然刺穿了这如此凶兽的咽喉？现在回想起来，那瞬间仿佛不是他刺出的剑，而是真气凭借本能顺着剑身涌了出去……这念头让他心头发毛。

祁琅皱紧眉头，努力回忆着生死时刻，明明应该刻骨铭心的记忆，此刻模糊不清。

那瞬间，祁琅体内的真气，完全是本能地沸腾翻涌，注入长剑，顺着剑身倾泻而出，脱离了陈老道所授《厚土培元功》的轨迹。

他以为那些许误差会导致真气崩溃。可结果，那瞬间贯通的力量，让他反杀了那头狼。

妄议功法？质疑师傅？这个念头让他心头一跳，赶紧掐断。

最终，凌乱的思绪定格在识海中那声剑鸣和登仙梯上挺拔如松的背影。

“慕华……太虚宗……登仙梯……”

这些云端之上的存在，和陈老道的恶言恶语在他心中反复撕扯。

“废物……”黑暗中，祁琅翕动嘴唇说出师傅最常称呼他的两个字。

此刻的祁琅，有一种诡异的清醒，他眼眸深邃，如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，倒映出眼前简陋残破的茅屋。

他不能死，至少不能像烂泥一样无声无息的烂在黑石山。

……

次日，天还未亮，灰蒙蒙的雾气如同陈老道阴鸷的目光，沉沉压着黑石山。

祁琅的日子单调、清苦、孤寂，只有无尽的练剑、打坐、砍柴、担水、做饭。

以及……挨骂。

“这点进步，这好意思叫修炼？我牵一头的牲口成天这么修炼，早就开智化形了，比你中用！”

“前几日那两块灵石，应该给你这扶不上墙的玩意买个粪坑，没事自己跳进去清醒清醒，老子给你泡的滋养灵根的泉水都白瞎！”

“赶紧滚去砍柴，今日份额翻倍，砍不完，就别想吃饭！”陈老道丢下命令，背手踱回茅屋。

祁琅背着箩筐，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向黑石山深处。雾气愈发浓重，脚下青苔湿滑，他挥动沉重的柴刀，每一次劈砍都震得手臂发麻，粘腻的汗水浸透单衣。

就在他砍倒一棵树，正要劈开时，脚下一绊，整个人扑倒在地，柴刀脱手飞出。

“噗通”一声，柴刀落入一个被浓密枯藤遮盖的幽潭，潭水冰冷刺骨，冒着丝丝白气。

祁琅的心如坠冰窟。

他几乎已经听到师傅咆哮和随之而来的酷刑鞭打。

没有丝毫犹豫，祁琅一猛子扎进寒潭。

刺骨的潭水瞬间包裹全身，潭水幽深黑暗，他只能凭着记忆下潜，越往下潜，窒息感愈发强烈。

就在他要撑不住的时候，眼角余光似乎瞥见下方，一抹淡蓝色微光，一闪而逝。

顾不得分辨那是否是幻觉，他奋力向那方向摸索。指尖终于在一片淤泥中碰到不一样的触感，正是他的柴刀。

他抓住柴刀，用尽最后力气向上游去。

“哗啦！”祁琅破水而出，狼狈上岸，瘫倒在地，大口喘息，嘴唇被冻的青紫。

柴刀在手，他松了一口气。背起木柴，踉跄回去，离开前，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寒潭，平静无波，那抹蓝光仿佛从未存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