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降横财

几天后，祁琅背着空了大半的箩筐，再次踏入灰土集。

灰土集一如既往。牲畜的臊臭、脂粉的香气、食物焦糊的味道混合在一起，吆喝声、讨价还价声、孩童的哭闹声不绝于耳。

“哟！这不是天降横财的祁小子嘛？”令人不悦的声音响起，是上次嘲笑他买碎片的散修王三，带着几个狐朋狗友拦在前面，“怎么，又淘到什么仙家宝贝了？让哥几个开开眼？”

祁琅脚步一顿，“没有。”

“没有？”王三嗤笑，靠得更近了，“上次多豪气一块灵石买破石头，现在装穷？是不是又得了仙长赏赐，拿出来！”旁边几人跟着起哄。

祁琅攥紧拳头，抬起头，直视王三，声音平板无波：“我的灵石都孝敬师傅了，师傅让我再乱花饶不了我。”他搬出陈老道，灰土集对那个阴郁老道都心存几分忌惮。

王三果然噎住，想起传闻，只能作罢：“哼，没劲！滚。”

祁琅绕过他们，不再理会背后不怀好意的目光，径直走向刘掌柜的杂货铺。

刘掌柜依旧刻薄，“啧啧，这草药蔫了吧唧，药性都没了……这兔皮，毛都薅秃了，还沾着泥，最多值八个铜板……”

实际上兔皮品相尚可，市价十二到十五铜板；草药确实有些蔫，但药性损失不大，值五铜板。

祁琅面无表情听着，早已习惯。

就在刘掌柜还在喋喋不休时，一个身影踉踉跄跄地挤到了柜台前。

那是一个中年散修，衣衫褴褛，脸色蜡黄，眼窝深陷，他的一条腿向外不自然的扭曲着，是个瘸子。他气息萎靡，只有炼气中阶的修为，枯瘦的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布包，脸上笑容勉强。

“刘……刘掌柜……”瘸腿散修的声音沙哑颤抖，“您行行好，看看……看看我这株烛芯草，年份浅了点，但但绝对是新鲜，您给……十个……不，八个铜板就行，求求您了。”

刘掌柜一把抓过那破布包，取出那株烛芯草，叶片边缘已然发黄，灵气稀薄。他只看了一眼，就嫌恶地丢回柜台上。“一个铜板！爱要不要！”

瘸腿散修脸色惨白如纸，嘴唇哆嗦着，还抱着一丝希望问道：“一……一个？这……这太少了啊，最便宜的清肺散都要十二个铜板……我丫头她咳得厉害……”

“滚！”刘掌柜猛拍柜台，“就这蔫了吧唧的玩意儿？你耍我老刘呢。”

瘸腿散修张了张嘴，似乎想再哀求一句，但喉咙里只发出嘶哑的抽气声。最终，他什么也没说，只是腰背更深的佝偻下去，面如死灰收起那株被嫌弃的烛芯草，一步一瘸，失魂落魄转身正要离开。

与此同时，祁琅动了。

他并非一时冲动。

祁琅常年与黑石山的草药打交道，他敏锐发现叶片根部一处极其细微的深紫色纹路。

水烛芯！

水烛芯生于沼泽边缘，采摘困难，离土一个时辰内便开始灵气逸散，花叶逐渐枯萎，极难辨认。

但若能在其彻底枯萎前入药，便可温养经脉，修炼的功效远非普通灯芯草可比。

普通的水烛芯市价至少三十灵珠以上。眼前这株虽已枯萎大半，灵气稀薄，但只要药性尚存，价值也远超十个铜板。

只是它通常生长在沼泽边缘，采摘困难，且一旦离土，便会枯萎，若非经验丰富，难以辨认。

祁琅思绪万千。

直接给钱？太显眼，暴露自己身上还有钱买这蔫草，引起他人觊觎，得不偿失。

出声提醒？ 刘掌柜就在旁边，一旦让他知道这是水烛芯，不仅会翻脸涨价，可能会直接强取豪夺，反诬瘸腿散修偷窃。

唯一的机会，是交换！而且必须快！

“等等！”祁琅的声音响起。

瘸腿散修茫然地转过身。

祁琅没看他，飞快从自己背后的箩筐里，拿出品相最好的一张兔皮，直接塞到瘸腿散修手里。

“这兔皮，换你的草。”祁琅语速极快，斩钉截铁

瘸腿散修完全懵了，下意识地抓紧了怀里的兔皮。

价值十五铜板的兔皮？换一文不值的蔫草？这少年……疯了？

容不得多想，他连忙将那个破布塞给祁琅，拼命点头，眼眶微微湿润。

祁琅不再看他，立刻转向刘掌柜，将手里那破布包随意收起来，仿佛那里面只是一株破草，语气平静，甚至有一丝被占便宜的无奈：“刘掌柜，我原本的货，减去兔皮，能换半斤盐，一袋糙米么。”

刘掌柜心中正嗤笑祁琅的良心作祟，一张好兔皮啊白给了那瘸子，不过祁琅这冤大头主动用兔皮换走了那破草，倒也省了他的事，还省了他的米，横竖自己都是赚。

他装模作样慨叹一声：“唉，年轻人就是心软！你现在这点东西，就只有半斤盐，半袋糙米。”

祁琅内心默默翻了个白眼，刘掌柜又压了他的价，但他面上不显，沉默点头。

“行了行了，麻烦！拿去拿去！”他丢给祁琅一小袋糙米和半包粗盐。

祁琅接过，转身就走，在踏出杂货铺门槛的瞬间，斜对面茶棚下，一个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，一身浅蓝色布裙的女子正饶有兴趣的看着他，像是普通农家女，那双眼眸却清澈如春水。

祁琅加快了脚步，融入人群。